宫月遣散了所有的宫人,面无表qíng的站在偏殿里,面前一张宽大冰冷的chuáng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
看着此qíng此景,宫月不由得一阵叹息。曾经是怎样地雄姿英发,君临天下,到头来却也不过huáng粱一梦,孤寂终老。
也许是已到了弥留之际,明元皇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觉得今天似乎很奇怪,来人只是一味的站在那里,也不吭声。勉qiáng聚集起一丝力气,微微掀开眼帘,眼中渐渐凝起一缕光,随后又散去,低低道:“你来了。”
“嗯。”宫月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是到了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跟这位只有几面之缘的“父亲”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他。
明元皇低低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个完全继承他母亲容颜的儿子。这都是自己造得孽,又能怪得了谁?其实,他也知道,就算宫月不出手,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那些儿子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他们为了权谋狠心弑君杀父,但身为人父,又有哪个不是想拼了xing命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今天请你来,是想求你......看在我已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份上,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明元皇微喘着气,但仍是竭力说下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仅存的三个儿女再次死于非命,他们都还很小。
“你说吧,我会尽量满足你的遗愿的。”宫月淡淡道,侧过脸去,不愿再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那样会让他心软,会让他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你能放过我的那些孩子吗?他们都还小,威胁不到你的政权......咳咳......只要你放过他们,我会让人好好安抚的咳咳咳......”明元皇见宫月并没有拒绝自己,激动地扒着chuáng沿想要起身,可是一句话没说完,便又躺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隐有血丝。
“放过他们?”宫月转过了头,看着他致死都忘不了那些想致他于死地的孩子们,不禁哼笑:“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果今天登上皇位的是他们,你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还处处为他们着想。况且,如今他们已有造反的迹象,你说,我还能放过他们们?”
“什么?造反?”明元皇的眼睛陡得睁大,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皇位就那么重要吗?难道比xing命还重要?他们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人总有终老的一天。像他,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也不过落得个如此下场!
宫月下意识得不想再看他伤心,嘴上不说,心里却已软了下来,低声道:“放心吧,就算他们真的要造反,我也会给他们一次悔过的机会的。”
明元皇不说话了,只是争着眼望着,呆呆地,仿若看着不知名的远方。直到宫月认为他不会在说话,转身yù离开的时候,才听到他空dòng的,迷茫的声音传来。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是弑兄杀父,踩着无数的枯骨登上皇位的,而我的儿子,也是满手血腥重踏旧路,难道我的孙子,重孙都要为了皇帝的宝座而互相残杀吗?他们身上流的可都是我们的血啊!他们这么做无异于在一刀一刀地割着我们的心头ròu啊......”
明元皇伤心yù绝,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成串成串的落下。
宫月静静地听着,这是一个老人的心声,更是一个老人的忏悔,而这又何尝不是自己以后要面对的最残酷的现实?
自古帝王之家皆然,眼中没有亲qíng骨ròu,只有权力斗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恍恍惚惚地走出敬德宫,他的那些侍卫也不见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dòng,一个饱受煎熬与痛苦的深渊。
两天后,传来太上皇辞世的消息,带着满满的愧疚和伤心与世长辞了,留下身后茫然的人们重蹈覆辙。
宫月只是按部就班的处理着他的丧事,带领着皇亲国戚,满朝文武行礼致哀。脑中却一直想着他临死前地忏悔,想着皇宫里的是是非非。
“父皇!您怎么不等孩儿回来就这么去了,孩儿还没有尽孝啊......”丧礼的第二天,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哭的人好不辛酸。众人寻声望去,之见一位风尘仆仆的黑衣少年正踉跄着走了进来,也不管宫月和在场的大臣,望明元皇的灵前倒头便拜。
侍卫不禁握紧手上的剑,上前一步。此人言行举止未免太过放肆,当今皇上在此,他却置若罔闻,若皇上见怪,足可以治他个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