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是很有耐心的。
而现在,有人用素质刀刺杀他。简直就像蓄谋已久的报复似的。苏恒无法不bào怒。
医女为他包扎的时候,他便亲自提审了刺客。
刺客招供,主使者是沈含章的时候,苏恒拔出佩剑,只一挥便将人劈了。医女见状不妙,匆忙跪禀,自己是顾长卿的孙女儿,今日一事,她不会吐露半分。
苏恒身上的伤还要人照料,只点了点头,命她继续上药。
其实当时,他面上平淡如初,仿佛毫不动摇。脑中却一片空白,连思考都不愿意。
刺客的话其实还没说完。
不过苏恒很快便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楚平送来急件,说是卫秀经陇西出蜀,与周、李两家都会过面。眼下已随李清到了长安。楚平已命人监视在朝任职的河北、陇西、河东重臣。怕长安有变,请苏恒尽快返京。
自立朝以来,河北一派便连受打压,河东又多是戾帝的旧臣,难以自安,倒是容易策反。苏恒不在长安时,他们还是能弄出些动静来的。
楚平信中没有提到沈含章,然而苏恒很容易便替他补上了这一环——卫秀策反这些人的筹码,正是沈含章和韶儿。
他不信沈含章会参与其中。
他所厌恶的是卫秀其人。想到沈含章可能会答应见他,苏恒便燥乱不已。
——会燥乱,其实就已经是不信任。彼时苏恒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二
刘碧君在他面前宽衣的时候,苏恒很清醒。
他确实喝了不少酒,但他并没有醉。他很清楚自己面前的是谁。
他有千杯不倒的酒量,只是沈含章爱他微醺的模样,他便每每装醉戏弄她。
他乐意将自己最好的模样给她看。他爱她面红耳赤,却移不开眼睛的模样。若再偷偷的亲他一下,简直要让他把持不住。有时闹得过了,触了沈含章的逆鳞,他便归罪于酒后失德,做出什么也不记得的模样糊弄过去。沈含章无可奈何时,最多戳着脸颊羞他一羞——她斜挑着眸子觑人时,眸光醉了般流转,自有一种妩媚诱人的风qíng,让他忍不住凑过去亲一口。
苏恒记得,他初见沈含章时,也不过觉得她清丽柔婉。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却与“绝色”相去甚远。然而,不知何时起,多美的女人与她一比,也都失了颜色。她的一颦一笑都是极好的,便是病卧在chuáng,形容憔悴的模样,也比别人更牵动他的心肠。
所谓qíng人眼里出西施,也不过如此了。
沈含章不会说qíng话,呆呆的望着他时,最后十有八九会冒出一句,“真好看。”
他便觉扳回一句,将这话当qíng话听了,含笑应着。
他读书读至“李夫人病笃,不yù见帝”一节,每每要笑史官卖弄发挥——刘彻若真爱李夫人,何至于让她病中颜色稍弱,便不敢相见?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一天会体察到李夫人的心境。
南行回来,沈含章没有去看他。他在宣室殿里病了几天,沈含章没有片言存问。
他对沈含章示弱多了,差人去请,却被拒之门外。理由是“谁也不想见”。
苏恒愤恨的想,若他没把刺客灭口,直接丢到沈含章跟前,她可还敢“不想见”。他信她,护着她,可她心里究竟有没有他?
还是方生替她辩解了一句,“娘娘闭门久了,许不知陛下病了。”
苏恒便亲自去椒房殿见她。
他进门便先望见一副绣屏,穷工极巧,是蜀绣极品。不觉停住脚步。大长秋出门相迎,苏恒便问:“是新的?”
大长秋便禀道:“是。月初才入库的。”苏恒追问之下,便知道,卫秀已经几次给沈含章传书送礼。
他进到内殿,看到沈含章在窗前写信时,脑子里嗡的便烧起来。
沈含章已有些年数不爱睬他,所幸他能耐住xing子,温言以对,倒也能好好的说话。这一次他开口便发了脾气,沈含章越发只是冷眼看着,分明已是绝qíng的模样。没三五句,苏恒便彻底失控了。
一直到说出来了,他才知道自己对沈含章居然也积攒了这么多怨恨。
他想甩手离开,既然两相怨怼了,gān脆就此恩断qíng绝。但是最后不知怎么的,却厮打到chuáng上。沈含章发了疯一般反抗,苏恒伤口裂开,血滴滴答答混着汗水落下来,也没有停下来。沈含章眸子都散了,却倔qiáng的诅咒着,“苏恒,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gān脆杀了我……”苏恒觉得自己是犯了贱,才会说“便是死,我们也会死在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