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始终记得卫秀那句“若你敢嫁了旁人,我便叫他死无全尸”。我也记得我新婚时他差人送去贺礼,是一片被撕破的,被血染透的尺素。
我习惯了他的品xing,也从他那里收到过更惊惊的东西,倒也没办法太当一回事。但与他好整以暇的聊天,也断无可能。
苏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见我还在巴巴的等着,便笑道:“他还在信里说,不知晴雪阁前海棠开得可好。若开时,记得给他带一枝,他一直都喜欢。”
我一时潜懂。
苏恒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道:“那信是他写给你的。”
我心里触动,反而笑不出来,下意识就道:“他最厌恶海棠,总说我就像那花,一无艳色,二无芬芳。只凋零时漫天晴雪,稍稍令人牵挂。所以每每chūn来花开,他困在屋子里养病时,我便扛一只海棠去探望:为此还被他拿花瓶丢过。”
苏恒含笑听着:
我回过神来,心中懊恼,“……那时还小,八九岁,并不懂事。”
苏恒只笑道:“嗯。我八九岁的时候,看到刘碧君偷偷的哭,也曾努力逗她开心。”他抬手为我抚开鬓发,“那时她大概四五岁。因是亲戚家投奔去的孩子,我怕她住不惯,受了欺负。也仅此而己。我和她的qíng分,比之你与卫秀,还要淡薄许多―我家里有兄姊,她又是个女孩子,自然不会和她厮混。母亲倒是喜欢她,大约是因为阿姊太男子气的关系。”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与卫秀清清白白,苏恒却和刘碧君有过一个孩子。这是不能比的。便不说话。
苏恒抬手抚上我的面颊,很专注的望着,道:“联想再去汤泉宫一趟。”像是怕我生疑,停顿了片刻,又解释道,“联有些事,想去问个清楚。”
我点了点头,“嗯。”
76 60章(下)
苏恒将养了几日,却总是不好。病qíng缠绵着,夜里反反复复的发热。
去汤泉宫的事便耽搁下来。
中间楚平来探望过一次,林林总总说了不少事——当日苏恒传楚平、苏辨、吴世琛和我的哥哥入宫,似乎就是命他们蓝笔代批,暂时替他处置政事。遇到悬而不决,或者他们不敢擅自拿主意的,再来御前回禀。
苏恒一贯勤政,事必躬亲。像这样将庶务悉数jiāo到别人手中,自己闲下来,还是头一回。
若不是亲自陪在他身旁,我几乎要以为他真的病重难愈了。
楚平禀事的时候,苏恒便倚着隐囊听。一边听着,不时询问几句楚平没提到的要点,一边就即刻处置了。遇到要暂且搁下的事,他眉心便微微皱起来。并无往常那种雅致从容,或是潋滟风流的仪态。然而那般端正认真,正是当年令我倾心的模样。
我无需骗自己。时至今日,他依旧能轻易吸引我的目光,令我看不见别的男人。
楚平禀事久了,外间太医呈药进来。我便上前喂他吃下去。
楚平在一旁垂手等着,大约也看得出苏恒jīng力不济,便微微有些迟疑。
苏恒便推了药盏,道:“还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楚平微微躬□来,又是那种令人看不出深浅、喜怒的表qíng,“陛下的病qíng,可要知会太后一声?”
苏恒便继续喝药,又漱完了口,才说:“不用。”问道,“怎么,有人向你打探朕的病qíng?”
楚平就老老实实道:“前日刘常侍问过,昨日平阳公主府上也有人来问。”
我这才想起来——平阳目下正在汤泉宫里照料太后。
刘君宇询问,楚平能随口敷衍。但平阳那边稍有动静,他就不由自主的殷勤起来。楚平是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偏偏被平阳这个最不屑yīn谋诡计的人拿捏住,也是他命中劫数。
苏恒对楚平的小心思视而不见,直接道:“阿姊想知道时,自然会直接差人来问我。怎么反而要绕到你那边去了?”
楚平是个聪明的,苏恒提点到这一步,他也该清楚,公主府上的人是私自探问,并非平阳的本意。
他略有些尴尬,很快便借故告退。
我略算了算,平阳去汤泉宫已经有月余。她并不是个能呆住的人,向来又不怎么得太后的欢心,这一遭留得未免久了些。
想来我令太后别居一事,真的伤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