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战却是往脸上胡乱一抹,并不在意的样子。萧鱼想随他算了,可到底还是看不下去,将巾子夺过来,然后抬手仔仔细细替他擦着眉眼和眼角,擦了整整两遍。
薛战笑着让她擦,空闲的双手往膝头一搭,见她擦完了,就随手沾了水,将水珠往她脸上弹。
继续笑。
真是太幼稚了!萧鱼脸上挂着水珠,睁着水亮的大眼睛瞪他,接着将巾子往水里一捞,直接“啪”的一声糊在他的脸上。
这才眼儿一弯,忍不住笑出了声。
外头贺茂刚打着哈欠回来,手里拿着邻家大伯送他的俩白面馒头,还没进来,就听到院子里一阵清脆的笑声。
望了过去。
便见那笑容甜美的女孩儿,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后仪态,笑得像个孩子。
登时一愣,深深陶醉在了她的笑容中。
……
这日傍晚,萧鱼坐在回皇宫的马车上。
打开帘子,看着金huáng一片的稻田,一派丰收。
小径崎岖,马车晃动,萧鱼的身子也跟着轻轻颠簸。目光落在那辛勤割稻的乡间村夫身上,还有那拎着水囊和食盒来关心夫君的妇人们。纵横jiāo错的田间小道上,到处都是梳着丱发、光着屁`股的小孩儿,跑来跑去……
看了一会儿,萧鱼轻轻将帘子放下。
侧过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阖眼小憩的男人。
萧鱼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想。他一个乱臣贼子,名不正言不顺,凭着武力占了大魏的江山,委实令人深恶痛疾。她是恨不得他死的。若非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那dòng房之夜,她兴许就藏着一把匕首,了解他的xing命了。
可是现在呢?
他若是死了,天下大乱,即便能让赵泓再次坐上帝位,他能坐的稳吗?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像薛战这样的男人。
萧家虽是前朝旧臣,可局势已定,真心归顺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qíng。若萧家与大魏皇家的关系不那么密切,她是完全赞同父亲归顺的。她相信自己也能说服父亲。可别的旧臣可以,他们萧家的位置却太尴尬了。她的姑母是大魏皇后,她也是大魏皇后,大魏皇家的事qíng,就是他们萧家的事qíng。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态正在渐渐发生变化,特别是这两日,亲自目睹了百姓安居乐业。
葛阿婆与她说:“谁让我们吃饱肚子,就是好皇帝……”
今年赋税有所减少,收成不错。等用粮食换了银子,那小阿杏还盼着去学堂念书。
……
堆积了整整两日政务,薛战换了一身衣裳便去了御书房。召见了几位大人,处理了一些事qíng。而后又听着密探禀告的事qíng,才微微眯眼,说道:“朕知道了……”
密探退下,何朝恩走到他的身边,与他说:“皇上,郭大人还在外面。”
郭安泰。薛战道:“让他进来。”
郭安泰穿着二品大员的绯色官服,沉稳内敛,走近御书房,先朝着帝王行礼,才将正事禀与帝王。
薛战听着,抬眼,瞧着他兢兢业业的模样,忽然说了一句:“你也快当新郎倌儿了吧?”
郭安泰已与护国公府五姑娘萧玉枝定了亲,因郭安泰的年纪不小,便决定早些成亲。不知帝王忽然问这个,郭安泰拱手回道:“回禀皇上,就在下月初一。”
“八月初一,倒是好日子。”薛战随手将面前的折子一放,对他说,“那日朕会携皇后,一道去郭家讨杯喜酒喝。这段日子你忙得够多了,朕下回就批你半月婚假,好好在家里陪陪媳妇儿。”
将心比心,薛战尝到了有老婆的滋味儿,这郭安泰与他出生入死,当然也要让他好好过几天舒坦日子。
郭安泰忙于公务,亲事有母亲张氏张罗,是不需要他费心的。被帝王这么一说,心里面倒是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意思……大概是独身太久了,都习惯了。
郭安泰含笑道:“那臣就先谢皇上美意。”
……
郭府气派。郭老夫人张氏虽吝啬,却舍得给儿子花银子。现下郭安泰成亲,娶得媳妇儿虽是她不待见的,可放眼晋城,那萧玉枝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贵女,心里总算有点安慰。
在张氏看来,儿子能成亲就好,至于其他的,那媳妇娶进门,便总得听她的。那丫头的脾气都是家里人给惯的,有她调教,早晚把她给驯得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