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明眸至此不禁一黯。
她翻开他的眼皮,探他的鼻息,做着一个大夫此刻该做的全部事qíng,宓妃色在一旁询问道:“怎样怎样?四儿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嚣,紧跟着,噔噔的脚步声凌乱地响起,看样子有一大帮人往这上来了。
宓妃色原本就已急噪的脸变得更是难看了些,跺脚道:“是哪个多嘴的去告诉了太夫人?”匆匆走到楼梯口恭迎。
见这阵架,来的莫非是沈府的最高长辈、沈沐的母亲、沈狐的祖母——孔明嫣?听闻她年轻时也是个名噪一时的风流人物,但自丈夫死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不见外客,因此至今万俟兮还没见过她。然而,真当她见到孔明嫣后,却是大吃一惊。
她本以为会见到一个雍容华贵的老人家,一如寻常的官宦老太太一样,没想到,走上来的,竟是个身穿青衣、受持念珠的出家人,矮小瘦弱,身形犹如雏女,浑身散发着一种bī人的威严,即使是宓妃色这样的美人,在她面前都丝毫不敢放肆,低眉敛目道:“娘,您何必亲自来……”
话还没说完,孔老夫人已冷哼一声,推开她径自走了进来。宓妃色怔立在楼梯口,面对着跟她而来的大批侍婢,表qíng尴尬到了极点。
孔老夫人走到chuáng边,万俟兮连忙起身行礼道:“晚辈万俟兮,见过太夫人。”
孔老夫人连瞧也没瞧他一眼,径自取出手帕俯身为沈狐拭汗,一边道,“孙大夫还没来吗?”
宓妃色连忙答道:“已派人去请了。不过璇玑公子对医术也颇为jīng通,让他先给四儿看看……”
孔老夫人再次打断她:“一个外人,怎比得上自小为四儿看病的大夫?派人去催,告诉孙翱,如果他一盏茶时间还赶不过来的话,以后就都不用过来了。”
一屋子下人顿时被吓得各个表qíng紧张,冷汗直流。
万俟兮识趣地将chuáng边的位置让给她,自己站到角落的杨木雕架旁,架上一盆吊兰不畏严寒,丝毫不受房内气氛影响,径自灿烂地开放着。万俟兮不禁对它多看了几眼,发现架上还很粗糙地刻了一行小字:“可笑世人不解语,偏爱碧叶胜于花。”
字体飞扬随意,一看就是沈狐刻上去的。其下还有落款:“委屈花”。万俟兮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的确,世人喜欢兰花,但大多数喜欢的仅仅是它的叶子,而不是真正喜欢它的花。兰花若有知,必定是很委屈吧?沈狐……总是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脆弱一面吗?
这时一家丁匆匆跑上楼来,气喘吁吁道:“回、回太夫人,那个、孙孙大夫来不了了!”
“什么?”孔老夫人嗖地站了起来。
“孙大夫那个远嫁到苏州的大女儿最近生了个男孙,他赶去喝喜酒了,他家人说没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家丁说到最后,都快急哭了,沮丧道,“现在该怎么办?太夫人。”
孔老夫人的脸已经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变得非常非常难看。
宓妃色趁机道:“既然如此,那还是请璇玑公子……”
孔老夫人朝万俟兮看去,眼中尽是怀疑与轻视之色。万俟兮朝她微微一笑,“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么?太夫人。”
孔老夫人不冷不热地别过脸,道:“公子看上去挺年轻,真能救四儿么……罢了,你就先说说,依你看,四儿得的是什么病?”
相对于她的无礼,万俟兮的态度显得更加温文,非常gān脆地回答道:“中毒。”
周围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孔老夫人吃惊道:“什么?竟是中毒!居然有人敢在堂堂将军府里对我的孙儿下毒?!岂有此理!绝不能轻饶!那么可知道是什么毒吗?”
“薄幸糙。”
“薄幸糙,这是什么毒?”
“是一种需要植入体内才会发作的毒,中毒者顷刻昏迷,先是浑身冰冷,继而高烧不退,三日后毙命。宛如被qíng人抛弃的女子,陷于水深火热、怨嗔哀怒之中,故以薄幸为名。”
孔老夫人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她道:“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晚辈不但知道这种毒,而且,恰好也知道它的解法。”此言一出,屋内人人一振,惊喜地望着她,便连孔老夫人也神qíng一变,失声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