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认识我?”子苍受宠若惊地问。
你好管闲事的大名只怕全长安城的鬼怪jīng魅都知道了吧。何况这只就住在这儿。子非无奈地摇头,长叹一声。
“是啊,我在这里住了一百多年了,怎么会不认识你呢?这里来来去去换了那么多人,直到你和子非大人搬进来才让我觉得高兴了些。”
“一百多年……”子苍怨念了一下这个数字,“那个……我不住在这里。”
“呵呵,我都活了几千几万年了,一百多年实在是眨眼间的事qíng吧。”少年扬起茫然而忧郁的微笑,好似早已不在人间,“原来你不住在这里啊,每天看见你,我还以为你也住在这里呢。”
“……”子苍,“我也知道我在这里住的时候比在自己家还多。”
“真好。”少年羡慕地看着他,轻柔而忧郁地说,“能这么坚定地在一起,真好。”
你误会了的说……子苍刚想辩解,碧色就打断了他。
“如果我的上两个主人有你们一半的坚定,就一定不会有这样的遗憾了。”少年长叹,幽幽地说。
他要讲故事了?子苍兴奋地想。他最喜欢听人家讲故事了。
“若是子苍大人不嫌弃,我就说说这个故事吧。一直没有人可以听我说,总有些闷呢。”碧色浅笑,询问子苍。
子苍用力点头,表示想听。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qíng了:我的上两位主人,是一对qíng人。和你与子非大人一样,两个人同为男子,却避无可避地相爱了。那时候还是民风保守的萧朝,不似大业王朝这般自由开放。然而这两人,却是真的真的很相爱,虽然这份感qíng从一开始就少了一份相互谅解,和一份天长地久的信心……他们都是骄傲的人,不懂得妥协与退让,于是只有相互伤害,就像两只竖着刺的刺猬,越是靠近就越是受伤。他们明明知道这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爱,却还是像没有明天一般去爱,像是舔着刀锋上的蜜糖,拭去了蜜的甜,就只有鲜血淋漓。”
“他们中的一人在一次偶然之中,在庙会上遇见了当朝公主,公主对他一见钟qíng,甘愿下嫁。这对于本身就是在悬崖边行走的两人,算是一切危机爆发的一个引子吧。两个人开始争吵,开始不信任,开始用最伤人的语言去刺伤曾经那么深爱的人。一道圣旨,皇上为公主赐婚。抗旨,这是自取灭亡,可是若是迎娶公主,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将成为南柯一梦。”
“两人想过离开这里,去大漠,去西域,去哪里都好。可是两人走得了,受株连的就是自己的族人。”
“最后,他们放弃了。一个娶了公主成了驸马,另一个离开了长安。”
“临走前一夜,他将那人送的定qíng信物——胭脂璧,沉在了这个小水池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看见另一个人站在yīn影之中,却没有出声。只是这样,默默地目送他离去。”
“对于彼此,这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就这样把一场年少轻狂埋葬在了长安,然后从一场绮丽残酷的梦境中醒来。”
碧色用玉一般的嗓音缓缓陈述,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看着他们相爱,相处,最后相离,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恨这两个笨蛋,为什么不敢面对。即使我知道,面对的也不过是一个凄凉的结局,但也总好过这么苍白仓皇的结束。”
碧色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在他翠色的衣襟上化开,像是深绿色的花朵。
“后来呢?”子苍心里也堵得很难受,问。
“后来,都死了吧。”碧色微微怅惘地说。
“死了?怎么死的?”子苍睁大眼睛,莫非是殉qíng?
“一百多年,哪个人能不死?”
“……”
“他成了驸马就搬出了这里。后来听说在官场上颇为得意,可惜英年早逝,才三十几吧。另一个人不知所踪,直到驸马去世后才回到长安。我记得他在这里站了很久,眼神寂寞得像是在哭,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碧色淡淡地说,抬头仰天,眼中有cháo湿的水汽:“后来,他每年都会在这天来到这里,静静地站一会儿,再后来,某一年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子苍静默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像看一场烟火,绽放时那样美丽盛大,结束时却只有一地冰凉的灰烬,于是觉得凄凉。
“你也觉得难过,是吧。所以请一定要和子非大人坚定地走下去。我不想再对下一个人说一个悲伤的故事了。”碧色微扬笑容,握住子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