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是,却算得上枭雄。
“如果太子能平了辽国,那我不争也罢了。”王宗炎说道。
秦素猛地抬头。
“清书啊,世人说我yīn险毒辣仗势欺人残害忠良坏事做尽,你信么?”王宗炎放下酒杯,灼灼地盯着秦素。
秦素顿了半晌,缓缓摇头。
“忠良,何谓忠良?多是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之辈。清流,何谓清流,不过是不懂何为作人还自视甚高之徒。不知解民倒悬,沉溺宦海沉浮,到最后,留下来的却多是这样的人。倚老卖老者,杀!食古不化者,杀!愚忠愚信者,杀!这便是我的‘残害忠良’。呵呵呵。”
那笑,带着无人理解的惘然。
秦素蓦然说不出话来。
“世人不懂便是不懂吧,我不需要他们懂。”王宗炎揽过秦素的身子,秦素乖乖靠在他怀里,“清书啊清书,我只想以我的方式做点什么。不是欺世盗名,不是沽名钓誉,只是想,真正为这天下做点什么,你懂么?”
秦素呆呆地看着他,王宗炎的眼里,竟然是不为人知的孤独和倔qiáng。
那个人挥之不去的孤独,他终于……
懂了。
“你哭什么?”王宗炎皱皱眉,含笑拭去了秦素脸上的泪痕。
秦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靠在了王宗炎的怀里。
“不要哭,清书,我舍不得你流泪,就算是为我。”王宗炎的声音很温柔,带着淡淡的安抚的味道。
秦素闭起眼。
想起数年前,他主张疏通大运河,重修长城,三司法改革,却没有人觉得他是对的。可是,他做的确确实实利于大业根基的延续。
先皇末年,他主持肃清朝堂,斩杀数位开国元老,更是使得庙堂之上风声鹤唳,却实实在在打压了当时的腐败之风。
还有与辽国议和一事,多少人骂他卖国,可是当时的大业,刚刚平定萧朝旧部的叛乱,实在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与辽国一争。
你做的一切,即使有人懂,他们也沉默着。可是不懂得那些人,却可以肆意开口。
我哭的,是世人的不懂你,是我的不懂你。
还有,我自己。
原来,我们的眼睛,从来都只是看得见表象。我们亦沉溺于表象。
我竟然,从来没有懂过你。
第十七章 割袍断义
那日陪王宗炎喝酒之后,秦素就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为什么,原本满满的恨意里,竟然多了几分同qíng?
为什么,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告发而死,竟然会有几分不舍?
为什么……那个人要对他说这些?
秦素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用自己的眼睛去好好看看那个人。一开始他便是被恨蒙蔽了眼睛。
那个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却是个敢作敢为的真小人。或许,还是个真正心怀天下雄心壮志的小人。
不要再想了。秦素告诉自己。
离开王府,秦素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去哪里?
哪里不可以去?哪里又是真正可以去的呢?
忽然想到了长安城外相国寺的桃花,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开得正旺吧,去看看也好。
小时候每年chūn天,总是和家人一起出来看桃花,那灼灼盛开的美丽,让人留恋。
这个时候前来赏花的人也不少,秦素决定去里面走走。
不知不觉,走进了桃林深处。
满眼的桃花,却少了游人。
这夭夭桃花,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呢。只是,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灭门之仇,不可不报!
“徐兄?”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秦素一回头,是李骐。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李骐说。
“我也没想到。”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我们都还活着,真好。”李骐鹰一般锐利的眼柔和了下来,说道。
“是啊……看来你的事是成了。”
李骐点点头,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你呢?”
“快了。”秦素微微一笑,却是苦笑。
“那事成之后,可否去我那里小住呢?我很想和你好好聊聊。”李骐邀请道。每次和他相见总是来去匆匆,难得说上几句。
可是偏偏,这个来去匆匆的人却轻易触动了他。
秦素迟疑了许久。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李兄,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吧。”秦素幽幽说道。
“为什么?”李骐一惊,亟亟问道。
秦素垂下眼帘,说了吧,都告诉他吧,以后便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