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臻于她而言,本就是伸手难及的人,自己却总心存妄念,如今只手捅破而一败涂地,可谓咎由自取。今日所为,便放在昨日,也是想都不敢想呢……
痴念于己,何尝不是累赘?也好,也好!
姚嫣盯着香囊,突然抬手,使劲浑身力气将香囊朝路旁掷去。
香囊下面缀着玉块,沉沉地落向树丛那边。未几,忽然闻得“嘶”一声,似有人痛呼。
姚嫣愣了愣,转头望去。
虞阳侯王瓒,手中捧着一束新折的菡萏,从池边林立的怪石中行将出来。
“少敬可知我先夫何以早逝?”室中,大长公主坐在案前,手托茶盏,开口道。
姚虔靠在软褥上,静静地看着她。
大长公主往茶汤上缓缓chuī一口气:“我皇兄害死的。”
姚虔一怔。
顾氏乃开国之臣,根基久远。大长公主的先夫顾迁,是顾氏长子,顾铣的兄长。
顾迁善骑好she,熟读兵策。当年正值北方胡患,而朝中将才缺乏,顾迁脱颖而出,受命为大将军,率六万jīng骑北击鲜卑,立下不世之功。十几年前,顾迁声名正盛,却在一次骑马出猎之时摔断脖子,当场毙命。
此事一出,天下扼腕。人们每每提起,总道天妒英贤。
大长公主看向姚虔,微微一笑:“少敬,他们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可我就是知道。他想给儿子留下个易掌的朝廷,不想,顾迁身后还有顾铣。”
姚虔目光凝起。
室中光照氤氲,大长公主的目光却明亮:“你可知他多心虚?我去同他说要改嫁,他想也不想便应下了,宗正反对也不理睬。”
姚虔看着大长公主,她的面容jīng致依旧,与二十年前几乎无所分别,却又似带上了些陌生的东西。
未几,他长长地吸口气,淡淡道:“你要我做什么?”
大长公主抬起双眸,直直地望着他:“我儿要娶长公主。”
姚虔心中早已知晓大概,闻得此言,浅浅一笑:“你莫非寻错了人?此事与贵公子去说岂不更好?”
“少敬以为他不知道么?”大长公主亦笑了笑,声音低缓:“他什么都知道。少敬亦知晓孟贤其人,他不喜朝中纠葛,便将甫辰也教得如他一般。然身在其中,岂得随xing?少敬且看,无论他或甫辰,在那般位置,谁可超脱。”
说着,她向姚虔敛容平视,字字清晰:“女君若嫁入顾府,风扬làng起,亦不可置身事外,少敬可愿意?”
四十六章
姚嫣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正从池畔走出来的王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瓒步态悠然地踱到路上,瞥了姚嫣一眼,将衣袂拂了拂裳上的糙叶,却转身便走。
“足下且住。”姚嫣再忍不住,开口低喝道。
说着,两步走到王瓒面前,盯着他,脸色yīn晴不定:“足下在此做甚?”
王瓒却瞅她一眼,似笑非笑,不答反问:“女君在此做甚?”
姚嫣如鲠在喉。
“你……听到了什么?”她面色沉沉,一字一顿地说。
王瓒唇角弯起:“女君既敢说,还惧他人听去?”
念头飞快地在心中闪过,姚嫣瞥向那池边,只见怪石修竹错落,却似除了这小径之外,再无处可通往。
此人在自己来到之前,已匿在了那处。
姚嫣脸上发白。
正怔忡,忽然,一件物事落向眼前,姚嫣忙伸手接住。
看去,却是方才掷出的香囊。
“那妖女有甚值得你心结?”只见王瓒斜睨着她,目光不屑。言毕,他转过头去,径自离开。
顾昀带着馥之沿着小径一路走到山丘之巅,馥之望去,只见此处虽不算高,视野却甚为开阔,玄武池上满满的碧叶菡萏和池畔伫立的亭台楼阁一览无遗。
“景色甚妙。”馥之向顾昀微笑道。
顾昀望着面前,莞尔道:“家父最爱来此处赏菡萏,幼时,他常带我来此。”
馥之颔首,觉得有趣:“常人赏菡萏,皆以为扁舟入池,近观方为美事。令尊却要来这极远之处。”
顾昀笑了笑:“家父那时曾言,世间佳景,总在高处才可窥得。”
“哦?”馥之觉得此言颇有意味,不禁细细咀嚼。
顾昀看了一会景色,走到旁边树荫下的一块宽大的青石板上坐下。
“家父也爱赏花。”片刻,馥之走过来,道:“家母好治园,栽植诸多花木。凡值佳期,家父便在园中置酒赏花宴友。”
顾昀看着她,含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