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瓒面上却无所表露:“扁鹊此话何意?”
“无他。”馥之神色平静:“阿四虽顽皮,却心底单纯,主簿何苦难为一个稚子?”
王瓒觉得可笑,轻嗤一声:“扁鹊莫不是记错了?当初是他一心要跟我的。”
馥之道:“他跟不跟主簿全无要紧,望主簿出塞勿令其跟随,留在平阳郡也好。”
王瓒觉得有趣,看着馥之,轻笑一声:“扁鹊以为我会照办?”
馥之看着他,表qíng不改。她没有答话,稍倾,却缓声道:“主簿可记得涂邑那螟蛉子?”
“嗯?”王瓒形如桃瓣的双目中掠过一丝嘲讽,神色轻松地点头:“记得。阿四说那药并无毒xing。”
“阿四说得不错。”馥之淡笑:“我在涂邑外救他时,曾用螟蛉子迷倒恶人,那时确是无毒。进了涂邑之后,我觉得螟蛉子药力单薄,又重配了一剂,却未曾告知阿四。”
远处的蹴鞠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随着傍晚的风传了过来,几乎将馥之的话音淹没。
王瓒面上镇定自若:“你以为我会信?”
馥之莞尔:“信不信全由主簿,那日距今已近一月,再过三五日便可见效,彼时再来寻我可就迟了。”
王瓒看着馥之,努力忽视心底泛起的一丝疑忌,轻“哼“一声,转过头去:“那过三五日再说。”
馥之道:“全凭主簿意愿。”说完,悠然一礼,转身离开。
刚走没几步,却听王瓒在后面低喝一声:“慢!”
馥之回头。
王瓒紧走几步到她跟前:“我若出事阿四必无万全。”
馥之颔首:“阿四若无万全主簿便危矣。”
王瓒盯着她,眼睛微微眯起。
馥之回视,亦无惧色。
“妖女。”王瓒咬牙恨道。
“纨绔。”馥之冷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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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毒驱虫的雄huáng粉已经配好发下,顾昀到大将军何恺帐中禀报。
大军出征迫在眉睫,此消息来得正是时候。何恺与都督刘矩、车骑将军吕汜商议过后,先命顾昀率属下两万jīng骑当夜开往大漠;又当即召集军中众将官,宣布次日酉时开拔。
众将期待已久,听说终于要出征了,兴奋不已,答礼之声尤为响亮。
帐中的人很快退尽,何恺却发现顾昀站在原地没有挪步。
“左将军有何事?”他问。
顾昀上前,向何恺一礼。“禀大将军,”顾昀道:“末将还须医官一人。”他抬眼看看何恺:“请大将军准姚扁鹊随末将入大漠。
“哦?”何恺微微讶异。
顾昀却神色平静,继续道:“大漠中多有毒物异类,向来为我等中原之人忌惮。姚扁鹊通习药理,对漠中物类亦有所知,可担入漠军医之任。”
何恺听他说着,目光渐渐沉凝,神色淡淡,始终未发一语。
顾昀说完,帐中的声音倏而寂静。他眼帘半垂,等待何恺的回应。
“姚扁鹊两三日前曾往见左将军?“过了会,何恺突然问道。
顾昀心中一怔,却明白大将军在馥之帐前安排了卫士,她去找顾昀,自然逃不出大将军的眼睛。
“正是。”他说。
“左将军以为姚扁鹊其人如何?”何恺缓缓抚须。
顾昀禀道:“姚扁鹊医术超群,乃难得之良医。以末将多日所观,姚扁鹊救治将士,解除疫疾,出征大计因其得以保全,乃可信之人。”
何恺看着顾昀,没有接话。少顷,他淡淡地说:“大漠艰险,若得良医相助也是大善,便依左将军所言。只是,”他目光深深:“征战非比寻常,左将军须多加用心。”
顾昀明白他所指的意思,上前一礼,答道:“末将遵命!”
“去吧。”何恺挥挥手。
“是,”顾昀再礼,转身离开。
“甫辰。”顾昀刚走到帐门前,忽然听何恺称他的字。
顾昀回头,只见何恺坐在案前看着他,笑笑,缓缓道:“我老了。戎马半生,此战之后,不是入土便是告老还乡;你却不同,大好年华,前途无量。”他的眼睛似乎能看到顾昀心里,一字一句:“莫教你母亲失望。”
顾昀一怔,片刻,目光微微沉下。
他没有答话,向何恺略略一揖,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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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如山,将官们将明日出征的消息传下,营中立刻热闹起来,虽已准备多日,士卒们仍奔奔走走,纷纷收拾为明日上路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