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虔一揖,道:“虔感陛下之德,并无不顺。”
皇帝颔首,让宫人在下首设席,给姚虔赐座。
姚虔谢过,入席坐下。
皇帝看着他,似有感怀,缓缓道:“卿门乃天朝之功臣。想高祖之时,姚公效鼎力而助天朝立国,贤德昭昭,朝廷深念矣。如今朕方即位,处事浅薄,众卿还须扶持为盼。”
姚虔知晓其意,面色平静,在座上一礼:“虔敬诺。”
皇帝莞尔,望向与姚虔同来的两人,目光落在谢臻身上,微微惊诧,问姚虔:“这是何人?”
谢臻从容上前,拜礼道:“颍川谢臻,见过陛下。”
皇帝看着谢臻,目光在他的脸上微微流转,片刻,笑道:“无怪乎‘东洲明珠’闻名天下,如今一见,果不虚言。”
一旁的王宓亦打量着谢臻,心中也不禁赞叹。她自幼生长在京都,皇宫内外,什么样的美人不曾见过。可如今见到这谢臻,她却还是觉得眼前一亮。
王宓心中咀嚼着“东洲明珠”几个字,愈发觉得贴切,片刻,却忽然又想到别的什么,目光移向亭外。
“听说卿诗赋亦是了得,稍后不若与众卿曲水流觞一会。”皇帝饶有兴趣地道。
谢臻淡唇含淡笑,一礼:“臻敬诺。”
皇帝莞尔,又将眼睛看向馥之,目光微微停顿,少顷,略带玩笑地向姚虔道:“卿身边尽是玉人。”
姚虔亦微笑,答道:“此乃臣的侄女姚馥之。”
“哦?”皇帝闻言,看看馥之,略一思索,道:“朕闻卿收养了兄长姚陵遗孤,可就是此女?”
听到皇帝对姚氏和自己竟这般了解,姚虔心中诧异。他面上却平静,回答:“正是。”
皇帝颔首,却再看馥之,目光不知意蕴。
馥之不大喜欢被人这般打量,却不能躲避,心中轻叹,当初不该答应叔父陪他来……她不自觉地将眼睛微微转开,却发觉谢臻的视线正投来。他看着馥之,唇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姚陵?”只听王宓好奇地问皇帝:“可就是当年那风靡一时的名士姚陵姚伯孝?”
皇帝浅笑。
王宓转头望向馥之,移步走到她面前,一双妙目将她仔细地看。片刻,笑道:“皇兄可记得,姑母曾说姚陵风采绝世,无人可及。我曾不信,如今观之,再不疑此言文饰。”
一番品评的话语带着些稚气,皇帝笑笑,环伺宫人亦抿起唇。
馥之素知父亲名声不俗,如今听王宓提起,淡淡莞尔:“殿下过誉。”
她的嗓音清澈,王宓觉得甚是好听,唇边又多了几分笑意。这时,她忽然瞥见亭下有人走来,神色一喜,对皇帝说:“武威侯来了。”
话音刚落,亭下的宦官已上来通报。
“哦?”皇帝一讶,目光瞥过谢臻,唇角微扬,对宦官颔首:“让他上来。”
乍听到“武威侯”三个字,馥之愣了愣,亦转头看去。只听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似带着急切,未几,一人出现在亭前——身形颀长,面色黝黑,正是顾昀。
两人目光倏而相遇。
顾昀看到馥之,目光稍滞,却转向皇帝,上前向他一礼:“陛下。”
皇帝含笑,道:“武威侯今日辛苦,不知苑中现下如何?”
顾昀道:“承光苑内羽林皆已集结,至今并无疵漏。”
皇帝点头。
他的声音清朗,与那时在塞外别无二致。馥之听着,心中隐有些莫名的感受,只觉人间际遇奇妙。
“武威侯。”这时,王宓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引他看向谢臻:“此乃颍川谢公子。”
顾昀微诧。
“谢臻见过武威侯。”谢臻缓缓一揖。
顾昀看着他,甫一照面,便已明白此人是谁。他即还礼:“幸会。”
众人见这曾被卫儃并誉为珠玉的二人并立一处,无不面露欣赏之色。谢臻俊美自不必说,顾昀虽从武,却自有一番不输谢臻的英姿飒慡之气,并视之下,亦不愧其当年美名。
看了好一会,王宓举扇向顾昀一笑,兴致勃勃地对皇帝说:“皇兄,再迟,曲水流觞可就完毕了。”
皇帝望望园中,笑而颔首,对姚虔道:“卿远道而来,不若加入这园中盛会,亦是一乐。”
“丞陛下美意。”姚虔道,领谢臻和馥之再拜,随宦官离开。
走下石阶的时候,馥之感觉有目光投来,回眸,见正是顾昀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