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_作者:海青拿天鹅(62)

2017-06-02 海青拿天鹅

张腾却似没察觉到他的语气有异,看看身后,奇怪地问王瓒:“阿四不是在你身旁当了家仆?如何不见他来?”
王瓒不答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顾昀,岔开话:“我听说下月羽林期门要在鲸池演练水战?”
顾昀本听着他们说话,突然闻得王瓒问自己,看看他,颔首:“然。”
王瓒想了想:“下月?不就是濮阳王入京?”
顾昀唇边浮起一丝苦笑:“然。”
众人皆一阵默然。
濮阳王,名钦,昭皇帝的第八子,穆皇帝和大长公主的庶弟,今上的皇叔。
传说昭皇帝甚爱此子,刚及冠时,就将富庶的胶东赐予他为食邑,封为胶东王。王钦也颇有才gān,文墨she御,无一不通,声誉远扬。昭皇帝病重之时,朝中还曾在已立为太子的穆皇帝和胶东王之间有过一段争执。幸而昭惠何皇后的母家何氏当时qiáng势,联合支持太子的众臣力挽狂澜,最终,昭皇帝在去世之前,下诏立太子为新君,而胶东王被改封为濮阳王,远赴巴郡。
许是昭皇帝爱子心切,担心自己去后,濮阳王会受人报复,故而将巴郡这山长水远之处封给他,让他远离京城是非。可这么一来,却着实给穆皇帝留下一个头痛的大难题。
巴郡山高水深,易守难攻,向来是要塞之地。濮阳王到了巴郡之后,笼络当地豪族土人,迅速稳住了根基。郡中多有盐卤,濮阳王着力开发,获利颇丰;又为人豪慡慷慨,厚待百姓,在短短几年间人望骤起。穆帝那时方即位时,北方鲜卑一度作乱,他无暇难顾,待胡患稍解再回过头来,濮阳王已将巴郡牢牢抓住。朝廷虽在巴郡有行政治军之权,暗中也换掉不少亲濮阳王的人,却仍是拿他无可奈何。巴郡百姓中知濮阳王而不知朝廷的,大有人在。
此事始终是穆帝一朝的心腹之患,穆帝在位十余年,与濮阳王之间的暗中jiāo锋各有输赢,却始终悬而未决。如今新帝御极,问题自然又摆到了新帝的面前。
前年一场大火,将昭帝陵寝的山林建筑毁去大片。今上命重新修整,工程在去年入冬前完工了。本年又恰逢昭帝冥诞六十整,天下宗亲皆至帝陵拜谒,濮阳王亦不能例外。开chūn时,巴郡便有文书传至御前,言濮阳王五月来谒。
今上即位时,濮阳王称病,只派了国中的丞相来贺。而今年将至的会面,竟是今上登极以来第一次与濮阳王相见。此事gān系重大,朝廷严阵以待,鲸池水战便是其中一项。
巴郡有大江横贯,其中土勇犹以善水战著称,而京中羽林期门亦素有演练水战的传统,楼船兵甲皆天下jīng锐,纵观前后,今上挑这个时候观演便不难理解了。
乐安宫的景仪殿上,太后笑眯眯地看着身旁的皇帝和下首的广陵长公主王宓洗漱净手,让宫侍撤去案上的食器。
“陛下今日少食,可是不合胃口?”太后向皇帝问道。
皇帝笑笑:“母后多虑,今日天气闷热,儿来前用了些瓜果,故而少食。”
太后颔首,王宓却在一旁道:“儿昨日与皇兄共膳,皇兄也所食无多,依儿所见,皇兄定是为八皇叔的事烦恼所致。”
皇帝瞪了王宓一眼。
“哦?”太后看着皇帝,问:“果真?”
皇帝在席上向太后一礼:“母后勿忧。”
太后笑笑,叹了口气,缓缓道:“想当年,先皇亦是为这濮阳王之事烦恼得常常吃不下饭,如今,却到了陛下。”她看向皇帝,正容道:“然陛下须谨记,长河非一雨之功,万里非跬步可就,濮阳王之事久矣,岂朝夕可解?而陛下身体关乎天下,若有所损害,则万事迟滞,其利其弊,陛下自省之。”
皇帝闻言肃然,向太后端正一拜:“儿谨记母后教诲。”
太后看着皇帝,脸上缓缓露出笑意。她让皇帝起身,教宫侍去盛些汤羹来。
“若说担心,母后倒更担心蓬莱宫。”她笑意盈盈,道:“陛下登极已三载,后位人选也该考虑了。”
皇帝一怔,笑笑,没有说话。
“皇兄后宫中不是有几位?”王宓眨眨眼,道:“儿见李夫人、梁夫人皆是贤惠的。”
太后笑起来:“稚儿,皇后岂是光贤惠就能当的。”
王宓脸一红,吐吐舌头。
太后却不再说下去,看向皇帝,和声道:“此事我已同太常卿说过,陛下也当心中有数。”
皇帝颔首:“儿知晓。”
顾昀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近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