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琐事耽搁,怠慢了来客。”卢嵩歉然地向谢臻行礼笑道。
谢臻微笑,看看卢嵩,又将目光在周围屋舍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馥之yù言又止的脸上。
“足下yù在此开设医坊?”谢臻移开视线,向卢嵩道。
“正是。”卢嵩颔首。
“京中医坊虽不少,但以足下之能,必可独秀于林。” 不等卢嵩再说,谢臻已开口,声音缓而清晰:“东市人多而广,足下初来京中,此间可以为始;然,东市流于市井,足下若图大计,将来起色之后,还须另谋他处。”
闻得此言,馥之望着谢臻,眼睛忽而明亮。
谢臻却看着卢嵩:“不知足下可明白谢某之意?”
卢嵩怔住,随即,面上喜色浮现,忙向谢臻一揖:“多谢公子指点!”
谢臻略略颔首,不再言语。
卢嵩还想说什么,这时,东屋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屋主正领着人抬些东西。
馥之见卢嵩回首相顾,笑笑,道:“师兄但去,我等自处便是。
卢嵩笑而点头,又向谢臻揖了两揖,口中告礼,再次转身走开了。
谢臻看着那边众人忙碌的身影,神色静静。
少顷,他回头,却忽而触到馥之的目光。她正盯着自己,明眸中盛满惊讶和笑意。
“阿狐如今竟也是乐善好施之人。”馥之笑道。
谢臻扬扬唇角,深吸口气,却转身朝门外走去。
馥之怔了怔,跟上去。
“你要回去?”她问。
“嗯。”谢臻淡淡答道,抬手掀起门上的竹帘,走入前屋。
他高高的后脑对着馥之,遮去了那张脸上的表qíng,馥之心里忽而隐隐起了些小心。她望着谢臻的背影,片刻,脸上浮起笑容:“阿狐,我昨日做了甜糕,用的是新颉的带露海棠。”
“嗯。”谢臻仍是在前面走。
馥之咽咽喉咙,继续道:“你若想吃,稍后……”
话没说完,却见谢臻突然停下,转过身来。
馥之忙止步。
宽敞的屋里倏而无声。
光照淡淡,谢臻脸与馥之离得很近,俊美的轮廓上,深眸如墨,似乎隐约可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其中。
馥之望着他,正想张嘴,忽然,手上一动,羃离被谢臻拿了起来,片刻,盖在了馥之的头上。
馥之怔住,过了会,下意识地抬起手。
谢臻却没有让开,继续将手移到她腮下,将羃离的系带绑上。
“女子出门在外,时刻都要戴着羃离,可须记住。”他的嗓音在上方低低响起。指间的温热透过丝带触到皮肤上,带起些不可捉摸的意味。
馥之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他的手腕和袖口,只觉一股陌生的气息隐隐拂在鼻间,藏着些似兰似jú的味道,却极是恬淡。
未几,罗纱在眼前覆下,将上方的目光和呼吸隔去。
“知晓了?”谢臻的手收回,再问道。
馥之犹自发愣,片刻,点点头。脸上隐隐蒸热,薄纱下,只见他的唇边笑意深深,下巴的线条流畅而优美……
已是初夏时节,夜晚的庭中虫鸣阵阵,传到室中,愈加显得静谧。
馥之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手里的篦子梳着发丝,动作缓慢。
心里仍想着白天在那屋子里的qíng形,却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堵在胸中,脸上赧然。
幼时,大人们曾取笑他们是小夫妻。谢臻以前也曾帮她戴过羃离,甚至还帮她穿过衣服,的确亲密。可馥之却从不认为他们是男女之qíng。
馥之没有兄弟,却与谢臻自幼玩在一处,于她而言,谢臻是个如兄长如挚友般的存在。他们相互熟知,相互了解,即便分开许多年,当再次见面,两人的关系依旧如故……
可如今,同样的事却搅得内心不安起来。
是有了男女之防么?馥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无疑惑地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太懵,那时,若非阿四拿着一包饧糖闯将进来,她几乎不知该如何应对……
正想着,门上响起“吱”的声音,馥之的保姆戚氏捧着一叠收好的衣服进来了。
戚氏是除姚虔之外,馥之最亲近的人。自馥之三岁的时候起,戚氏便一直做她的保姆,即便后来姚陵夫妇双双仙去,她也还是留在馥之身边,一直跟到了姚虔家中。如今馥之随姚虔来京中,戚氏亦是跟来的为数不多的家人之一。
“叔父可睡了?”馥之问。
“还未曾。”戚氏道,走到衣箱前坐下。
馥之停下手中的篦子,望向戚氏:“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