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_作者:兜兜麽(110)

2017-06-02 兜兜麽

  或许连一根白绫吊死的喻婉容都不如。

  陆焉回头,眼风向门外一扫,跟在一旁伺候的杨柳木棉两个便赶忙带上门,退了出去。他抽上一只椅,就在她面前坐着,打算正正经经看她哭,“你这又是怎么了?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胡闹?”她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随即了然,讥讽道,“说的是呢,我这里不听你的话便统统都是胡闹,旁人不听恐怕便只有死路一条。说起来我还需谢过,不知陆大人是要我下跪磕头,斟茶认错,还是像在诏狱一样,将我剥gān净了再羞rǔ一通?我可真是个不要脸的下贱东西,被人那般作践,竟还能如此没脸没皮地活着。”

  陆焉yīn沉着一张脸,冷冷看她哭闹,余下只有一句,“原来郡主心里头始终记恨着——”

  “为何不记恨?”她这是被bī到了极点,兔子急了咬人,她这张吃素的嘴,咬紧了也能从他身上撕下一块ròu来,“永平侯府因你获罪,荣靖生生被你折磨至死,我去到跟前时,他眼睛都已经不行了……”她捂住嘴,掩住将出的哭声,咽下这一嘴苦痛,继续说:“你知道我瞧见……我瞧见他右手时有多害怕……文修哥哥那样英武博才的人,一落到你手里,哪里还是个人……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我夜夜噩梦都是他睁着一双带血的眼睛,拖着残手找我,他喊啊……小满小满,我好疼,我好疼啊……”

  话至此,她已然泣不成声。她这些年被保护得太好,太久未见斗争残酷,世态炎凉。荣靖死前画面,她光luǒ的身体与他空dòng的眼神,或许将要成为她一生不愿想起的噩梦。

  到此才知晓,佯装无事虚与委蛇是如此苦痛难熬,尤其面对陆焉,她不愿推开他,又忍不住怨怪他,她只他内心苦楚,丢开身段想要悉心读懂,但难,实在是难,难到她从天真làng漫变作愁绪满怀,这磨人的心虚又甜又苦,她宁愿懵懂,也不要如此心痛心酸,qíng难自抑。

  “你说青岩莽撞,不知天高地厚,但他有什么错?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念的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崇敬的是岳武穆于廷益,他愿意豁出xing命去实现他的礼义气节,如此赤诚之心,总好过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一转眼冲着九千岁奴颜媚骨卑躬屈膝的官老爷!”

  “至于我……”景辞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咬紧牙,恨到了极点,一双手止不住地捶打他,哽咽道,“你当我什么,你究竟当我什么,你凭什么那样欺负我……我还是个人么……呜呜呜……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陆焉沉默无言,低着头任她打骂,眼见着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中未尝好过,是心疼也是自责,她本就是枝头白雪,而他是栈道泥泞,如何能比呢。

  叹一声,将她揽进怀里来,扶着她益发清瘦的后背,默然相对。

  景辞依旧是孩子脾气,心里虽气着他,但谈不上恨,眼前有了肩膀,便顺势钻进他怀抱,手臂环在他身后,身子也坐进来,娃娃似的缠住了,尽qíng地哭,眼泪浸透了他后背团花纹藕色衣衫,自己也哭出满头大汗,但依然不停,一口气吊高了,接着还有一口气呜咽出来,没完没了的劲头,大约是要哭到海枯石烂山崩地裂才肯罢休。

  再一会让自己一口气呛住,咳得撕心裂肺,他将手臂横在她臀后,如小时候一般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绕着圈子在屋子里散步,一面拍背一面说:“原本想领你回来瞧一瞧隔壁的郡主府,你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叫他们现改就是。”

  “谁稀罕什么郡主府,我自己有地儿住……呜——咳咳咳……”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的是地方住,慢点儿说,省得又呛着自己。”说着将她整个人都向上掂一掂,再抱稳些,娇娇一个小东西搂在怀里,竟也不觉得累,还要耐着xing子哄她,“那孩子我让chūn山远远送走,一辈子不许入京就是了。你啊……跟我闹个什么劲儿呢你……”

  “真……真的?”娇滴滴小美人终于肯从他左肩上抬起头来,含着泪的眼镜望住他,单单这一个眼神,他便百转柔肠,恨不能将她在怀里揉碎了,缠紧了,再不放开,哪里还舍得责问。

  “我同小满说的话,几时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