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_作者:兜兜麽(90)

2017-06-02 兜兜麽

  日头西沉,chūn山弓着背进来,“义父,chūn和宫那位不肯就死,吵着嚷着要见义父。”

  陆焉道:“她不肯就死,你不会搭把手,帮帮她?”

  chūn山道:“小的无能,小的只怕喻贵妃这吵吵嚷嚷的,真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带累了义父。”

  陆焉低头看长影斜照,静静沉默,片刻后站起身来,往西边chūn和宫去了。

  昔日繁华皆不见,物是人非事事休,留给喻婉容的只有白绫三尺,毒酒一杯,横来竖往都是死。

  再没有了满头珠翠,亦卸去了妖媚浓妆,她一身素淡如山中少妇,带着铅华洗尽的无奈与哀愁,从妆台前回过头来看他,苍白的侧脸一如六年前的chūn日,她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没有野心也没有yù望,安安分分等待终老,以为一辈子都不得翻身,yīn差阳错在竹林边遇到他,犹记得他在风里,苍翠竹海在身一侧,chūn风带绿来,将他衬做谪仙,飘飘然yù乘风归去。

  她问:“你是谁呀?”

  你是谁?究竟是谁?或许这一生她从未能看清他。

  “你来了——”她施施然站起身,挽留着最后一分尊严,“原以为你不会来。”

  他再不与她周旋,你来我往猜忌他嫌繁琐,眼前一个死人,没有必要再费心思,他开门见山,“听闻娘娘召唤,微臣特来听旨。”

  她轻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陆焉并不抬头,“微臣不敢。”已是不耐。

  喻婉容走近了,细细看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丝毫变化,“你同她在一起,也是如此么?如此一张捉摸不透的脸,如此转眼间便另一副模样?”

  “娘娘语义为何?微臣愚钝,听不明白。”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她自顾自说下去,她自己的戏,独自演完,“你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哪里是人?我竟也想着你,念着你,可见是宫中寂寞,夜里等得久了,便忘了自己等的人是谁,一时是你,一时是皇上,分不清了,都分不清了……”

  眼泪落下来,素衣淡漠在斜阳微光下,一阵恍惚的心碎。

  而他眼里只有冷漠,无穷无尽的深渊,是葬送她的坟墓。

  “娘娘慎言。”到了这一刻,还要提醒她警言慎行。

  “陆焉,你说今日你若亲手杀了我,你的小心肝儿会不会怕了你,怕有一日行差踏错,也要活生生被你捏断了脖子?”

  他沉默,非因无言,而是后怕,她点醒他,戳破他为自己营造的轻薄而美好的梦。

  喻婉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瞧见他刚硬不催的外壳,亦目睹他阒然而逝的温柔,冷硬是对她,那如水的温柔却给了旁人,她等不来了,这一生再也等不来了。“我恨你,恨透了你。若没有你,我又如何是我?”

  陆焉坦然,“娘娘还是看不透,这宫里哪有qíng?只有尔虞我诈各取所需而已。”

  “你那小心肝儿呢?也是你假惺惺勾过来做你向上爬的垫脚石?”

  “娘娘,多说无益。”

  夕阳落了,归雁惊起。

  她轻轻唱:“杨柳拖烟漠漠,梨花浸月溶溶。chuī香院落chūn还尽,憔悴立东风。只道芳时易见,谁知密约难通。芳园绕遍无人问,独自拾残红。”

  酒入愁肠,她再也不想、不等、不怨,她要离了这吃人的琼楼玉宇,离了这毒辣的无qíng郎。

  最终是归去,千山万水殊途同归。

  ☆、第44章 婚期

  第四十四章婚期

  端午刚过,日头一天天毒辣起来,景辞大多数时候闷在屋里,一篇话本翻过一遍又一遍,听着半夏坐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路边打听来的宫廷秘事。慈宁宫的老太监来传旨时她恰好听到喻婉容的死,听说封号没了,品级没了,chūn和宫冷冷清清似鬼城,她只有一片薄棺葬在荒僻山野,谁立的碑,谁提的字,无人知。

  隆宠一时风光无限的喻贵妃成了墙角亟待扫去的蛛网,总会有人顶她的位,继续这起起落落的富贵人生。景辞手上的猫眼石珠子转了个圈,窗外的蝉开始了一整个夏天的吵嚷,她想起喻婉容骄傲跋扈的脸孔,是不可一世的,又是美艳至极的,多少唏嘘感叹,都付一句郎心似铁。

  半夏仍在说:“听人说是陆大人亲自下的手,一根白绫扭断了脖子,啧啧啧……奴婢光听一听就起满身的jī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