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南风_作者:兜兜麽(113)

2017-06-02 兜兜麽 种田文

  顾南风也是傻,以为李慕能懂她,以为世间当真存在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传说,但说到底,她与他不过一对俗人,感qíng亦是俗不可耐,成不了神仙也做不了眷侣,兴许连成怨偶都没资格——怨偶也需是曾经相爱过。

  他闭上眼,摆摆手吩咐,轻描淡写定她命运,“暂押天牢候审,待皇后身子好些再做定夺。”

  老嬷嬷得意地嘿嘿笑,太监们上前来领她去吃牢饭,凌晗哭哭啼啼说要一同陪着去,老嬷嬷说别急,少不了你这忠心奴才的份。顾南风拢了拢身上厚实的大氅,庆幸自己如此有远见,多穿了这几件,大约在天牢里也不会冻着,只恨没揣点零食在兜里,那牢饭估计比大学食堂里万年不变的菜色更可怕。

  能带点闲书话本消磨时光更好,只怕她剩不下多少日子逍遥。最后再看李慕,却忘了他是何种面孔,因他的悲或喜,笑或泪,似乎已与她无关了。

  黑

  顾南风这个人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任谁都听不见她半点消息,顾夫人找人前去打听,也只说获了罪,暂时看管了起来,置于具体事宜却是任谁也不清楚了。顾夫人心急火燎夜不能寐,只怕顾南风这傻姑娘进宫未满一年,就当真惹出些滔天的祸事来,当如何收场。莫不是当真要连累全家人陪她去死?

  顾文博只道,事已至此,无非是命定,何苦怨天尤人,到底是自己女儿,难道当真去bī她自裁。顾夫人却抱着小树,隐忍不发。

  而此时的顾南风已被拘禁小半个月,不见天日的时间分分秒秒无限拉长,度日如年都不够形容其中的苦闷烦恼。每日除了沉思就是沉思,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每天天明就在墙上画上一笔,写正字记日子,不然某年某月得见天日,她定是又要像穿过一回似的,傻傻问今夕何夕,年岁几何。

  伙食尚可,睡眠尚可,无人打搅则心qíng也不算坏,一切得过且过还算不错。肚子里的小东西更是不吵不闹吃苦耐劳,对于母亲的凄凉处境很是体贴,甚至于太过安静,令她一度心惊胆战,以为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毫无征兆地离开。

  万幸,她并非一人独自面对,一切其实并非想象中难熬。

  顾南风在墙壁上作大文章,yù千古流芳,将唐宋诗句一一刻上,又可当做胎教,熏陶熏陶肚子里的小小七,可谓一举两得。

  她几乎以为要一辈子老死在这里,甚至考虑效法肖申克的救赎,二十年挖出一条密道出逃。

  该来的始终要来,更何况那人赖皮,到死不肯放手。

  冬天还未过去,雪仍未消。路上许多地方仍结着冰,他穿一身厚重貂裘,好几次险些跌倒,那北风chuī来,刺骨的冷,冻得人面颊麻木。

  天牢里寒气更甚,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渐渐觉得此处森寒如地狱,更有湿气重重,似沼泽。

  他心中一时绞痛,步履维艰。

  他的确是没有颜面去见她的。

  牢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照明的灯光都没有,更不用说烧柴取暖,简直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令人开锁时,他从栏杆的fèng隙里向内往去,顾南风正裹着脏兮兮的破被子蜷缩可怜巴巴地蜷缩在角落,gān稻糙乱七八糟地铺在地上,大约是实在太冷,她将稻糙都盖了一身,远远看去像是穷苦人家收尸,没钱下葬,一chuáng稻糙席子一盖上完事。

  开门的差役手一抖,一大串钥匙便落了地,叮当一声响,里头的人迷迷糊糊间像是被惊醒,大约累极,转过身我在稻糙堆里继续睡。

  随行的侍卫差役都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门口,石像一般呆呆站立。他心中酸涩,几乎要当即落下泪来。

  许久才下定决心,叹息,提步进去,从凌乱不堪的gān稻糙里寻出她苍白病态的脸来。他抱紧了她,柔软却冰凉的身体,一寸寸亲吻她的脸,gān涩的皮肤与guī裂的嘴唇,他一遍遍说对不起,呢喃似耳语。不期然,她已醒来,一双眼漆黑,如平湖镜面,倒映他此刻的láng狈模样,清晰异常。

  李慕说:“小七,可曾想念我?”

  她仍是迷糊,转过脸来看了他许久才问:“你怎么来了?”

  李慕轻抚她的脸,像是许多年未见,甘心沉沦。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去,变作半开玩笑似的感叹,“这可真是冷……像个冰窟窿似的。”

  她含糊应一声,顺势往他怀里钻,更有些瑟缩,不禁团成一团,小虾米似的弓着腰,一双冷冰冰的手也就此往李慕衣服里伸,紧紧贴着,生怕是场虚化脆弱的梦,“长长久久地叹一口气,“你可真暖和……像一团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