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合衣上chuáng,见着榻上白丝绢,又道:“我怕疼,这落红还得驸马代劳了。”
他不动,青青也不催,无所谓,他有一整晚时间回味思索。
而且,他没得选择。
假造圣旨又如何,侮rǔ圣明又如何,谁还敢当面去问。
青青胜了,却觉得冷,这感触,蹿着骨髓一路奔忙。四肢百骸,皆是苦楚。
青青由衷地无助,她抱住自己,却越发没有安全感。
她是随风的飘萍,居无定所。
她,何尝不想寻一个倚靠,安静地生活,生活得像一个女人。
梦魇
梦靥
【chūn山含笑,骑马倚斜桥】
迷雾中飘游着孩子的笑。
叮铃叮铃,环佩轻轻响,和着屋檐上纤巧风铃,唱足了一整个夏天。
菖蒲花盛开,花蕊承载着孩子琉璃似的梦境,一朵一朵,将御花园编织成烟霞色的绚烂地毯。
那时的横逸还太小,小得没有力气铭记痛苦与哀愁。
他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在开满纯白菖蒲花的记忆里,追着青青飞扬的衣袂。
他喘不过起来,在身后嚷嚷:“姐姐,姐姐,慢点跑,我追不上啦……”
碧洗阁那只爱碎嘴的红嘴绿鹦哥小油油,把自个舔得油光发亮,扑腾着翅膀勾引落在窗台上的小麻雀。
横逸一团子滚过,它便喊:“小胖子,小胖子,横逸小胖子。”(sun_su_118,乃家油头粉面的鹦鹉上镜啦,表找我要通告费啊!)
横逸撅着嘴,朝青青喊:“坏姐姐,坏鹦哥,就会笑话我!”
跑院子里拾了几个小石子,便往小油油身上扔,无奈小短胳膊太无力,无一命中。小油油得意,扑腾翅膀,摇头晃脑,“小矮子,小矮子,横逸小矮子!”
横逸憋红了脸,终是受不住,哗啦一声哭起来,震天地响。
青青笑弯了腰,跑回去,擦着横逸小包子似的脸,捏了捏他蒜头似的鼻子,说:“爱哭鬼,还让只鸟给欺负哭了!”
横逸抽噎,别扭地躲开青青的手,呜呜说着:“讨厌,讨厌,坏姐姐,就爱欺负我!!呜呜……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缓了缓,又努力装出凶恶表qíng,指着小油油恶狠狠说:“死鸟坏鸟,迟早要扒光你的毛,让你变成丑八怪,丑八怪!”
小油油在梁上醉酒似的晃动身体,似模似样地重复着:“丑八怪,丑八怪,横逸丑八怪!”
横逸“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嘴里仍嚷嚷着:“他又欺负我!坏青青,坏青青,一点儿都不帮我!”
小油油还在唱:“坏青青,坏青青,横逸坏青青!”
青青赶忙捂了耳朵,安抚横逸说:“横逸小乖乖,别哭啦。姐姐帮你扒光了小油油的绿毛好不好?别哭啦,一会母后又要训我了!”
横逸还在哭,青青双手叉腰,眉头倒竖,挺得像个茶壶,“别哭啦,再哭就不带你玩儿了!”
横逸这才收声,抽抽噎噎地顶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委屈地望着青青,“姐姐别不理我。”
青青摆摆手,显露出大家风范,“放心啦,姐姐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理你。”
横逸擦了擦亮晶晶的眼,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姐姐喜欢我?”
七岁的青青,完完全全像个小男孩,一掌拍在横逸肩膀上,豪气gān云:“那是当然,我最喜欢横逸了。”
横逸默默绞着手指,回味着那一股甜腻腻的香,“是最喜欢呀……”
青青拖着他往前走,嘴里念叨着:“呐,一会到了延喜宫,你就拿火折子把二姐姐养的那只肥猫的尾巴点着了。哼,谁让那只大白猫上回欺负小油油来着,打鸟也要看主人是谁!我们这就找二姐姐的猫算账去,让它知道,本宫可不是好欺负的!”
横逸后怕,拉了拉青青衣角,说:“为什么要我去呀!”
青青瞪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你还想不想当男子还啦?”
衡阳点头,又摇头,“想,可是,烧了猫尾巴就是男子汉了吗?”
青青道:“那当然了。”
横逸低下头,闷闷地说:“可是,我为什么要替小油油报仇呀?”
青青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明明就是替你报仇呀!你看,你刚才是不是被小油油欺负了?可小油油又被大肥猫欺负了呀!只要你打败了大肥猫,不就证明你比小油油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