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微微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们先回去吧,我可能会在宫里住些日子。还有……”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道:“你回去好好劝劝我爹爹,教他不要意气用事。现在毕竟是在南朝的地盘上,他太过招摇,我怕引起他人的怀疑。”
如意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朱红色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金色琉璃瓦下,是朱红色的宫墙,汉白玉的栏杆衬得宫殿更为庄严巍峨,却是了无人迹的静谧。谷雨微微掀起帘子,遥遥看见一株花树从一处宫墙内伸出来,青翠翠的一片,下面一队宫娥端着盘子低笑着走过,看到她们望了过来,心中突突直跳,忙放下了帘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方在一处宫殿前停了下来。
谷雨出了轿子,只见一条汉白玉的石路,两旁是无尽的桃树林,那面前的宫殿,倒像是扬州民间的建筑。进了殿来,只见一道珠帘,里面站着一个穿huáng袍的男子,谷雨慌忙伏地跪了下来,低声道:“糙民温谷雨,拜见皇上”。
陈嘉远正对着夫人的画像兀自出神,听得帘外极清脆的一声,却见一个单薄修长的身影,伏地跪在大殿上。他走出帘子,看见那少年微微抬起头来,眸如秋水,唇似桃花,无限旖旎,且是那样好的年华。他缓缓走到谷雨面前。谷雨急忙垂下头来,眼角瞥见他腰间的白玉带子,那声音却是极温和的,道:“几日不见,好像瘦了不少?”
谷雨却未敢起身,只是垂首道:“上次糙民有眼不识泰山,竟把皇上错当了一个闲散王爷,请皇上恕罪!”
“闲散王爷?”陈嘉远一笑,道:“你倒是大胆。”
谷雨急忙伏在地上,道:“糙民不敢。”
陈嘉远走到他面前笑道:“朕还是喜欢你把朕当成闲散王爷的时候,跪着不怕膝盖疼么,起来吧。”
谷雨这才抬起头来,却依然跪在地上道:“皇上不肯饶恕糙民,糙民就不敢起来。”
“哦?”陈嘉远低头看向他:“这话怎么讲?”
“皇上看得起糙民,所以下旨召糙民入宫一见,可是糙民生xing胆小,不敢进宫,竟然私自逃脱,以至于连累了家兄,糙民此等大罪,不敢奢求皇上原谅,所以不敢起来。”
陈嘉远探究的目光看向他,缓缓坐在榻上道:“这么说,你是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谷雨急忙叩首道:“请皇上恕罪!”
“但是朕听到的却不是这样,朕听回来的公公说,劫持你的是你大哥的威虎军。”
“绝无此事!”谷雨伏地道:“我大哥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是糙民没有见过世面,所以才临阵脱逃。而且家兄也没有理由阻止糙民入宫,皇上召见糙民,不过是因为当日听得糙民的笛子,以为糙民尚算有一点才华,这才召糙民入宫,难道不是么?糙民一个无知小儿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家兄为官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家兄一定是遭人陷害,请皇上明察!”
谷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心中怦怦直跳。陈嘉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唇角微微一笑:“果然伶牙俐齿。你起来吧,朕饶了你的罪就是了。”
谷雨心中长吁了一口气,知道此事不能cao之过急,温顾朗的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便叩首道:“谢皇上。”
身旁早有宫女走过来将谷雨扶了起来。谷雨立在一旁,陈嘉远忽然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寝宫么?”
谷雨一愣,道:“糙民不知。”
“这就是你姐姐的寝宫。”
谷雨吃惊地抬起头来:“我姐姐么?”
陈嘉远微微一笑,起身道:“随朕到处走走?”
一旁的公公急忙躬身道:“外面开始下雨了,皇上身子刚好,怕……”
陈嘉远忽然忘了过去,吓得那公公急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取雨具!”
那一场雨,笼罩了整个京都,宫殿楼宇,寻常民家,全都蒙上了朦朦一层水烟。谷雨随着陈嘉远出了寝宫,早有两个小太监撑着伞等在雨烟里面。一行人进了桃花殿前的庭院里,一行又一行的桃树绕过去,脚下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袍脚,只青翠翠一院的桃树,响着细碎的落雨声。檐角落下白泠泠的雨帘来,陈嘉远喃喃道:“今年初chūn,她还说梅花虽好,却不如这桃花终有结果,如今这桃子已成,她却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