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知道那熬粥的米用的是脱粟,这种米只是去了皮壳,自然不如平时在府中吃得jīng米软糯可口。她听着三少奶奶将那碗粥在那里抱怨,也并不说什么,只是将粥桶放在台阶上,又回头去和阿屏一起把被子抱回来。那被子破旧不堪,散发着臭油味,想来是被许多人用过的。
放下被子,大家开始吃饭。因为她们没有油灯,屋里很黑,只能在屋前就着月光分粥。阿福先盛了一碗给大夫人和二夫人,又盛了两碗给两位少奶奶。二夫人和大少奶奶都勉qiáng咽着吃,大夫人和二少奶奶却是根本连看都不愿意看了。
此时分完了粥,阿屏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叫醒了孩子去喂。阿福则是过去,想着劝二少奶奶好歹吃一些。
这时候二少奶奶已经清醒过来了,面对着阿福的劝说,她推开了粥,凄凉地笑了下说:“我若真饿了,自然想吃的,如今却是真得吃不下。”
这一句话,阿福是没法再劝了。
阿福其实也是满腹的心事根本吃不下,不过阿福肚子里有孩子,她就算不想吃,也得为了孩子吃。可是二少奶奶呢?除了二少爷,她还能有什么牵挂?
这一顿饭,有的根本没动一口,有的只是勉qiáng吃了一碗,以至于原本只是够吃的粥,竟然还剩下小半桶呢。三少奶奶在那里发了一通脾气,最后看着就连大少奶奶和二夫人都端起来吃了,她也只好捧起碗来,低头看了半响,一咬牙吃起来。
吃完饭,也是该歇息了。可是人家送来的破被子只有几chuáng而已,于是大家只能挤在一起睡了。她们先捡了gān糙铺在身子下面,然后才两三个人合盖一chuáng被子睡下。
饶是如此,阿福身上依然冷,她心里开始担忧若是在这里呆上几日,怕是要生病了。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万一病了,可真是对孩子不好。
一时之间听着旁边的长吁短叹声,也不知道团儿和念儿不见了娘亲有没有哭?不知道常轩是不是很担心自己?她想来想去,又想着自己到底是早已脱了籍的,没有理由要随着侯府的主子们被关在这里,总应该能被放出去的。想明白了这个关节,她也试着躺下去睡。只是她自嫁了常轩后,几乎每晚都是在常轩的怀中入睡的,常轩的胸膛结实,她靠在上面舒服安心。如今她在这样冰冷凄清的庵里,又哪里能睡得着呢。
各种事qíng浮光掠影地回旋在脑子里,阿福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昏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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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常轩正在烛光中凝视着一箱箱的金银。
他自听到这个消息,便赶紧命人去找阿福,可是侯府却被官兵团团围住,阿福则是根本不见人影。他开始还寄希望于阿福已经离开侯府。可是后来,当官兵撤去时,他却透过层层的人群见到阿福也连同各位夫人奶奶被押解离开了。
当时他恨不得冲上前直接将那群人砍了,然后抱着自己的娘子离开这里。
如果是十七岁的常轩,也许他还真这么gān了。
不过现在的常轩,显然不是十七岁的常轩了。
他咬牙望着阿福被官兵押解离开,毅然转身回到了布庄,当下命人筹备了数万两现银。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并没有任何的权势。
他虽然会一些武艺,可是他却深深地明白,那点功夫在这些拿着刀枪穿着官服的官兵面前,根本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常轩明白,如今要救阿福,必须拿银子砸!
福运来这几年的生意有多红火,大家都是知道的,于是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五万两白花花的现银便装成了数个箱子,由一群群壮汉抬着放在了常轩面前。
常轩打开那一个个的红木箱子,望着在蜡烛下闪耀着光芒的白银,不禁想起了昔日自己被告知可以脱籍的时候。
蜡烛跃动的火光倒映在常轩的眸子里,可是却照不进他的眸子深处。
他凝视着那白银许久,坚毅的唇角忽然挑起一个冷笑。
常家原本是世代的奴才,如今即使脱了籍,可是主子的恩qíng就在那里。
常家的人从来都教不出忘恩负义的子孙。
所以,常轩不可能只顾着自己的娘子,他要救的,是整个侯府的主子们。
如今这数年积累下的金银,便是他为昔日主人们以及自己的阿福打开枷锁的金砖。
可是,他的金银真得能通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