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醉一时无语,只得沉默。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东西的,她也不知道她所穿的特别的棉衣并非秦殇所制……
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尺寸的?他是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制出她每年冬天更换不迭毫不在意的棉衣?更重要的是,身为一朝皇子,尊贵如楚衍,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了针线活?
她记得很清楚,刚成亲的时候,他十指不沾阳chūn水,日日沐浴焚香,衣着讲究饮食jīng致,就连妆容也是千姿百态层出不穷,费尽心思,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心。
如此一想,心里豁然开朗。凝视之下,安静的坐在那里做男红的楚衍此刻异常动人,他认真的表qíng、苍白消瘦的俊秀侧脸,微抿着的唇,下嘴唇比上唇稍稍厚一些,看上去略显得有些刻薄,可她知道,他是这个世上最温和最善良的人。
身在帝王之家,身在那种虎láng硝烟之地,容不得有半点真qíng和天真的。他竟还能在经历过那种地方的洗礼后,仍旧保持着这一份纯净和天真,多么难能可贵?
她第一次见他便是dòng房之夜,那一夜的他娇柔jīng致的像个玻璃娃娃,让她忍不住想要打碎,所以,她就真的做了。可是,这个男人似乎一副天生的好脾气,不论她如何过分如何冷漠,他都顽qiáng不屈,不知不觉中,那个曾经执着的人,竟也被磨砺了锋芒,变得纯粹和淡然了。
扬了扬唇,东方醉转身背对着楚衍,透着窗往外看去,她不禁要庆幸,庆幸和亲的人是楚衍,不然,这几年安静祥和的生活将完全不存在。她日夜留宿不夜宫,他不曾问过,不曾吵闹,甚至在外人面前,也会给她做足面子。
哪个女人不想要这样一个夫君?她得到了,可是她却不想要,这只会让她愧疚。她承认拥有这样的夫君会让她莫名的自信和傲慢起来,可是她也知道,她所想要的东西不是这一刻的虚荣和假象,她要长久的东西。
“王君不要忙活了,等到了燕京再备也不迟。”模棱两可的话语从东方醉嘴里吐出,她依旧背对着楚衍,楚衍看不到她的表qíng,只能从她的语气猜测她的qíng绪。
似乎,她并未生气,可也没有高兴。莫名的失落,楚衍抿了抿唇,握着绣花针的手指紧了紧,他哑着嗓子,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说:“王爷,臣侍的手艺虽然比不得秦公子,但是也是极好的,臣侍天亮之前肯定能做好,成品虽然华贵奢侈,可不如一针一线自己fèng制出来的暖和,王爷常年南北征战,身子最是重要,若是受了寒,免得会落下病根……”
所以,所以不要剥夺他这一点点为她做事的权利……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是最接近她的时候……她现在,现在连这一点都不愿意给他了吗?
东方醉听着那声音心里莫名一揪,几乎是没有迟疑就转过了身,望向那个橘色光晕下,眼含水色却倔qiáng的不肯让它们落下的男人。
她这是在做什么啊?他才多大啊?他的国家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部都是她所杀的,她所俘虏的,她所摧毁的,她有什么资格这么对他?她欠他的岂止是一份真qíng?她觉得柳扶苏对自己无qíng,可她对楚衍何止是无qíng,简直绝qíng!
“你莫哭……本王是说,到了燕京你再做也不迟啊……”东方醉不自在的开口,她几步迈到他身前,弯□,手抬起来几乎触到他的脸颊,却又立刻被电了似的缩了回去。
楚衍呆了一下,完全沉浸在她的话里,并未发现她异样的动作,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东方醉,“王爷……?呃……”楚衍不容自己胡乱猜测,他稳住声音,“好,是,臣侍这就歇下。那等臣侍制好了,就尽快让秦公子寻人给王爷送去燕京……”
东方醉又一次被打击了,这男人已经被她冷漠成这样了吗?这话说得这么直白了都不敢自作多qíng,自己身为正君,给自己妻主制的棉衣竟然还要找一个青楼男子寻人送去,何其悲哀,何其……何其令人愧疚。
“我是说,你同我一起去。”东方醉沉默了一会,面色一片无查,眼中平静从容,看不出qíng绪。
楚衍这下彻底没办法自制了,手里的半成品和针线掉了一地,重物落地的声响让他找回了自己的神志,慌乱的掩饰xing的蹲下去想要捡起来,却不小心让绣花针狠狠刺入了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