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_作者:米兰Lady(10)

2017-05-12 米兰Lady

  许久未归。伏波凭栏以望,但见十里风荷轻曳于烟水间,烟水茫茫,杳无人影。那雨,下得越发大了。

  huáng昏时,那叶宫中扁舟终于重现于潺湲流水中,舟上堆满荷花莲叶,沐雨浅浅划近。

  岸边守卫的兵卒跑出观望一眼,看见舟上依旧是那着蓑衣斗笠的身影,便又转身跑回檐下避雨。

  舟中人捧着满束荷花上伏波所居楼阁。伏波犹在凝望楼外风雨,听人进来也未回首,轻叹一声:“落雨时就不要外出了,仔细染上风寒。”

  那人和言答:“为你,总是值得的。”

  伏波惊起回首。那人将荷花cha瓶,除去蓑衣斗笠,再看她,朝她微笑。

  瞬间的悲喜令她泪盈满眶,千言万语惟凝于一声轻唤:“公子……”

  凭祎缓步靠近她,深看她:“听说你病了?”

  伏波颔首,但又说:“无大碍,已好了。”

  凭祎轻问:“几时好的?”

  伏波含笑,仰首看他:“现在。”

  凭祎也笑,带一抹抑郁神qíng:“我终究是来迟了。”

  “那已很好。”伏波伸臂环住他腰,轻轻依偎着他,自然而然地,做出这从未有过的亲密举动,“我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第一次感觉到凭祎的体温,第一次被他所拥抱,当凭祎的双唇第一次触及她肌肤,伏波闭目,闻见杜若香。

  凭祎于破晓之前离去,仍披蓑衣、戴斗笠、乘扁舟。这次乘舟回来的是溪荪,她亦带回满舟荷花,如常cha瓶清养,神色无异。

  此后伏波不再命溪荪去采含毒的花,饮食归于正常,脸色也渐好。二人默契地不谈凭祎夜访之事,伏波偶尔会独对流水沉思,间或微笑,溪荪见了也感愉悦,却不会问她什么。

  一连数十日不提公子凭祎之名,直到某日,伏波枯坐沉默良久后,唤溪荪进来,递给她一匣子,说:“把这些药带给公子,请他再配几味,煎好送来,治我的病。”

  溪荪打开匣子,见里面的药是半夏、合欢、附子、王不留行,不解道:“姑娘这是要治什么病?怎么配这些不相gān的药?”

  伏波不答,只说:“你只管送给公子,请他再配上通脱木、远志、百合,一起煎到三更,下天门冬。”

  溪荪困惑地细看药材,喃喃重复伏波所说药名,片刻后忽然变色:“姑娘,你……”

  伏波一笑:“好,你都明白,他无理由不懂。”

  溪荪领命而去。是夜三更,伏波悄然下楼,独往北苑东门。那门狭小,少有人进出,守卫的侍卫只二人,饮了她预先赏赐的和迷药的酒,此刻均已沉醉如泥。

  立于城楼上,四周静谧,水般月色。听夜风chuī拂耳边散发的细碎轻音,数远处隐约传来的更漏点滴,为待一人,望尽天涯路。

  但未见他来,而夜已深。

  而夜已深,秋深霜露重,不觉已浸凉了衣襟。

  待到黎明时,终于闻见些微车马声,举目望去,见天边荻苇秋糙之上,隐现一列王室旌旗,引领浩浩dàngdàng一行王族车马,沿着官道朝东北行去。

  并非要等的人。天将亮,仍不放弃,端然立,等他来。

  最后有人上来,却不是他。

  “姑娘,”溪荪泫然,“我们回去罢,公子不会来了。”

  她不声不响,仿若未闻。

  “公子不会来。”溪荪重复,声音中有一丝愤恨的qíng绪,“看见车队了么?今日公子启程往芑国,准备迎娶芑国王女!”

  伏波目光随天际车行,不怒不悲,似专注地看。

  “据公子府中家臣说,早年公子出使芑国,芑国国君极赏识他,yù嫁女予他,因王女那时年幼,故未正式纳聘,但这桩婚事已算订下。去年芑国遣使重提联姻之事,大王才亲临幽篁山把公子接回都城……”溪荪拭泪,再道:“公子看了我呈上的药材,凝视良久,关上匣子递还给我,说:‘请夫人恕凭祎无能,无法配齐此药。凭祎有负于夫人。’然后便让家臣送我回来。”

  伏波依旧默然,待车队完全湮没于天地间,才悠悠转身,朝溪荪笑:“那,我们回去罢。”

  不等溪荪答应,她已径直下楼,以飘浮的步履踏着淡蓝晨光朝居处走去,带着一抹冰凉笑意,轻声吟唱一曲歌:“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