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_作者:米兰Lady(13)

2017-05-12 米兰Lady

  岑飏苦笑道:“你如今越来越像当年的沅夫人了……我真后悔,当初不应带你与王室接触,更不应答应送你入宫。”

  “我们有选择么?”伏波说,“命该如此,我从来没怨过父亲。”

  岑飏沉默,须臾,看着伏波说:“如果有可能,不如逃离此地,我怕你再这样下去,将难以避免沅夫人的命运。”

  伏波一笑置之:“怎有此可能。”

  岑飏却认真起来,凝眉恳切地说:“只要有心,总有法子的。你好好想想。”

  伏波启唇yù再说,却忽地背脊生寒,似有一道莫名冷光直刺而来。

  回首,看见玄湅。他面色yīn沉,目光在她与父亲脸上徐缓移动,最终落定在岑飏身上。

  岑飏跪下请安,玄湅久久未应。心不安地加速跳动,伏波有不详预感。

  果然,岑飏离都还乡后不久即有噩耗传来:岑飏在返回幽篁山途中路遇流寇,遇害身亡。

  从那天起,伏波不再说话。得知父亲死讯那天她哭过,而后再无任何特别悲伤的神qíng,除了不说话,一切举止行事还跟以往一样,玄湅召她,她亦如常侍寝,看不出她对他有何异样qíng绪。

  玄湅百般试探,再软硬兼施,仍迫不到她说话。一次宫中晚宴,他刻意让凭祎坐在离伏波颇近之处,然二人各自漠然端坐,就算偶尔目光相触也会自然移开,那一刻并不尴尬或惊惶,平稳扫过,感觉不到一丝滞涩。

  凭祎起身祝酒,玄湅命他转敬伏波,凭祎遵命敬伏波,伏波欠身,再双手举杯,一言不发,饮尽杯中酒。

  “岑姬未谢莘阳君,失礼了。”玄湅笑道。

  伏波闻言起身,向凭祎一福以示歉意,凭祎也一揖还礼。

  玄湅瞥了瞥伏波,对凭祎解释道:“她因父亲去世,过于哀伤,以至无法开口说话。”

  凭祎颔首,向伏波道:“夫人节哀。”

  “要治她这心病只有一个法子,捕到害了她父亲的凶手,为她复仇。”玄湅漫饮一杯酒,再看凭祎:“我忙于政事,苦于无法分身为岑姬解忧,未知王弟可愿代我行此事,寻捕她的杀父仇人?”

  伏波一怔,侧首看凭祎,殿中其余诸人都觉这要求颇怪异,不解玄湅何意,也都朝凭祎望去,一时鸦雀无声。

  而凭祎思索的时间不过一瞬,很快展眉应道:“凭祎领命。”

  玄湅徐徐点头,加重了语气说:“听说,那人是芑国来的流寇。”

  半月后,伏波生辰,玄湅设宴于宫中,让宫眷齐来相贺。其间莘阳君求见,玄湅召他入内,他缓步进来,着素色衣裳,右手提一个黑帛包裹的方盒。

  双手举起方盒,他说其中是给伏波的贺礼。宫女接过转呈伏波,伏波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人首级。

  看清了的宫人不由惊呼,伏波却毫不惧怕,伸手握住那首级须发,将他提起,凝神细看。

  这人她认得,是宫中的侍卫,武艺jīng妙,玄湅曾当她面赞过。

  玄湅原有的笑意敛去,直视凭祎,目中冷光可凝出千尺寒冰。

  凭祎亦回视他,平静地开口:“凭祎不敢有负大王所托,已捕杀了杀害岑先生的凶手。”

  玄湅无语,目光也不曾自凭祎身上移开。众人沉默,无人妄动,一触即发的危险,连空气仿佛都不敢流动。

  忽听伏波轻笑一声,提着首级慢走至凭祎面前,缓缓对他说:“莘阳君,你误会了。”提高首级以示他,看入他眼眸,“杀我父亲的人不是他,是,芑国人。”

  “是么?”凭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凭祎弄错了,抱歉。凭祎自会向大王请罪。”

  玄湅也浅笑,道:“此事以后再说。无论如何,今日岑姬开口说话皆拜莘阳君所赐。莘阳君请坐,不妨畅饮几杯。”

  凭祎道谢,坐下,接过宫女手中酒壶,自酌自饮,就此缄默。

  次日,他以误杀禁中侍卫为由,引咎请辞,请大王允许他隐居幽篁山思过。玄湅作礼节xing挽留,经他再三坚持,才“勉qiáng”答应。

  凭祎启程时,玄湅亲临洺城南门相送,漠然负手立于城楼上,接受凭祎最后的跪拜。

  那时,宫中的伏波在庭中漫步,仰首看檐间孤燕徘徊飞旋,良久。忽然将溪荪唤来,吩咐:“给我采一束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