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暾颔首,又奇道:“就这两点么?”
王太后想想,道:“还有一点,以谨待芑、勍。”忽而又笑,“这点,莘阳君必也会qiáng调。至于这‘谨’该如何解释,他自会告诉你。”
莘阳君归来,未令子暾失望,在大体延续王太后政策同时更qiáng调清吏治、肃法纪,罢免一些庸碌老臣,大力提拔青年士人,且广纳门客,非独重文士,凡在天文、地理、医药、军事等方面有一技之长者均招纳于门下,一时洺城高士异人云集,只盼能为莘阳君所用。
国内既已安定,如芑、勍等qiáng国也不敢随意以兵戈威胁。子暾曾问莘阳君,母后所说“以谨待芑、勍”的谨字该如何解释,莘阳君只答:“无他,谨慎而已。”
在为重大国事作决策之前,莘阳君会先征询子暾的意思,子暾的想法也有与他相左之时,而莘阳君会耐心解释自己的观点,分析不同决策会导致的后果,最后总会令子暾频频颔首,心悦诚服地采纳他的建议。
君臣之间几乎从未有过一次争执,直到议及王妹桑洛的婚事。
那日子暾因相邻小国樾国纳贡之事大发雷霆。樾国位于樗、芑两国之间,盛产蚕丝,每年都会分别向两国进贡大量丝绸,但这年因天灾蚕丝产量大减,所得成品丝绸仅够一国所需,芑国催得紧,又坚持要求足量纳贡,樾王权衡利弊,最后竟同意不顾樗国而把所有丝绸贡于芑国。
有樗臣曰:“樾国仗着有芑国庇佑,藐视我王天威已非一日,若听之任之,有损我大国声望,应出兵讨伐以示惩戒。”
亦有人反对:“以我国兵力,灭樾国自不在话下,但樾国身后有芑国,唇亡齿寒,芑国必不会坐视邻国被我所灭,若我国进攻,芑国定将出兵襄助樾国,如此我国便无胜算。”
子暾便怒了:“我自小便知我国常常受制于芑国,处处须看其脸色行事。而今我国国力大增,远胜从前,就是与芑国大战一场,也未必会输。何不索xing借此机会与其jiāo兵,好歹也挫挫它的锐气。”
“大王息怒。”莘阳君徐徐出列,躬身道:“战争非同儿戏,若无胜算不可轻言。要与芑jiāo兵,时机未到,qiáng为之,徒增伤亡而已。”
子暾忿然问:“那依叔父之见,樾国此事该如何处理?”
莘阳君仅答以一字:“忍。”
这日夜间,莘阳君入宫谒见子暾,重申己见之余,亦向他提出一建议:将玄湅王女、子暾的异母妹妹桑洛嫁予芑王顷崧。
子暾惊愕:“那芑王顷崧年已六十,而桑洛才刚满十五。何况芑王是叔父岳丈,而桑洛是叔父侄女,若要联姻,岂不大悖伦常?”
莘阳君道:“自古以来,诸侯联姻多不细究辈分,此事不足为奇。且芑王与桑洛并非血亲,不在五伦之列,联姻并不违伦常。”
“不可!”子暾仍断然拒绝,眼角眉间皆有怒色。
“为君者,不可意气用事,yù成就霸业,须先学会省时度势。”莘阳君不惧不恼,仍以和缓语调说,“桑洛已及笄,美名亦遍传中外。芑王好色,王后新近薨逝,若大王提出联姻通好,他必欣然答应。我们遣使往芑,议婚之余亦与其密议灭樾之事。由我国出兵,芑只须按兵不动不援助樾国即可。灭樾后,我们割樾国七城,作为桑洛嫁妆予芑,他们不费一兵一卒而得樾四成疆土及我国王女,何乐而不为……”
“叔父倒是处处为芑打算,不愧为芑国好女婿。”子暾冷笑,“以我国王女献媚于芑王,即便换得樾国半壁江山,亦免不了遭天下人耻笑。”
莘阳君摇头道:“若只为樾国这区区之地,何须用此计。今日大王牺牲王妹,暂忍世人闲言,将来除去樗国百年劲敌,成就霸业便指日可待。”
“除去樗国百年劲敌……”子暾一怔,再问:“叔父是指灭芑之事?”
莘阳君淡淡一笑。
子暾奇道:“联姻与灭芑有何关系?”
莘阳君和颜道:“大王一向睿智,有些事不难想明白,勿须臣再多言。”
负手踱步,凝思片刻后,子暾问他:“芑王无嫡子,这几年两位庶子公子徵与公子祺明争暗斗,都yù夺储君之位……难道叔父是希望桑洛嫁往芑国后能为芑王诞下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