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哀家想,这个女孩真实幸运,无知间就拥有了这个世间最尊贵的身份,单纯不知心计,只怕对她未必是幸事。果然,后来,一一应验。”
“母后,”刘彻垂眸,淡淡问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如今,彻儿也有了四个儿子了。”王太后却是毫不在意,“回想元光年间,因无子而陷入的窘境,当真是恍如隔世。”
他脚步一滞,不悦道,“还提那些做什么?”
王太后并不看他,慢慢道,“这些日子我冷眼看阿娇,竟是比从前懂事多了。而她一个娇贵女子,要吃多少苦,才能磨成如今的模样?彻儿,当年,是我们母子对不起阿娇,所以,彻儿,这些年既然你已经大权在握,能对她好些,就对她好些。”
刘彻沉默了一阵子,道,“我知道了。”
“还有陌儿,”王太后继续道,“毕竟是皇家血脉,须得敬告太庙,明发天下。”
“嗯,过些日子,朕自然会办的。”
“这些年,哀家也老了。”王太后轻轻叹道,“所以心软了很多。也许不久以后,就要去见先帝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含笑道,“这些年,我当过皇后,如今,你又在皇位上做的很好。哀家知足了。只是,”她顿了顿,道,“哀家这一生来,最亏欠的竟然都是自己的女儿,你大姐如今尚能受你照拂,可昙儿……”
“母后,”刘彻心下有些惨然,勉qiáng一笑,眸中却迸she出万丈雄光,“终有一日,朕会打下整个匈奴,将昙姐带回来,让她在你面前,再唤一声母后。”
……
送王太后回了长乐宫,刘彻遣退了御辇,行在未央宫的长廊上。
前几日清欢楼的风波他自然听闻。冷哼一声,陈,卫,王,竟是将他外戚名分全占齐了。在未央宫里斗不够,偏要到宫外去继续斗么?
自建元与元光年间,他深受外戚之害,便对外戚深恶痛绝。在这种潜xing理由的影响下,将阿娇罢黜长门,这才遏制住了大有继窦,王两家权制君王苗头的陈家。
他本是极自信的人,掌权之后,立歌姬卫子夫为后,一手捧起另一个烜赫天下的卫家。宠幸王沁馨时,对王家也是大肆封赏。只因为他相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收回自己赐予他们的荣华。
而如今,王家似乎已经开始得意到忘了分寸。
清欢楼上三家外戚,刘彻最是喜爱霍去病,而陈商,莫不说他并没有直接参与,便是给阿娇面子,他也不会动。
而且,理亏的毕竟是王家。
元朔五年,他渐渐厌倦了卫子夫的柔顺,未央宫中的妃嫔,也久未有新奇。御驾往上林苑狩猎,在途中百无聊赖,遇见了民女王沁馨。
王沁馨自然也是绝色的美人儿,也许比不上卫子夫美丽。但是鲜活的xing子,让他爱不释手。
很久没有见这样,一眼可以望的见底的女子了。
不知为了什么理由,他宠了她近已年余了。
也不知为了什么理由,忽然就觉得,她实在不够聪明。
既然不够聪明,那么做错了事,自然也该接受一些惩罚。
“杨得意。”他吩咐道。
“奴婢在。”
“传朕的旨意,李容华升为婕妤,王美人育有皇三子,也升为婕妤,赐住芸萝殿,算了,还是往清凉殿吧。”
“是。”杨得意躬身道,垂眸掩住一丝讶异和一丝了然。
阿娇不肯搬回未央,李芷刚生产,方才他刚刚决定,将王沁馨这个名字尘封在这座未央宫,那么,刘彻略一迟疑,往椒房殿的念头一闪而过,却不知为何有些排斥。道,“今夜往承华殿吧。”
承华殿里,邢箬迎了出来,盈盈拜倒,“臣妾参见皇上。”
“免了,箬儿。”刘彻作势搀了一把,邢箬就势而起,嫣然道,“皇上能来,是箬儿的福分。”
她的神qíng娇媚可人,刘彻含笑看了一会,道,“从甘泉宫回来,箬儿似乎越发清减了。”
“许是天气转凉,箬儿的胃口淡了吧。没什么大不了。”邢箬嫣然道。
“哦?”刘彻微笑道,“那便让御厨上些好菜,朕陪箬儿用吧。可莫再说什么胃口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