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刘彻也不免有些尴尬。只得轻咳一声,道,“父皇再为你派你一个奴婢好不好?”
刘初看了他一会,抱着琵琶下了地,赤着足,连丝履也不穿,径自出了殿。阿娇看着皱眉,吩咐道,“绿衣,去盯着早早。”
“是。”绿衣屈膝应道,有些忧虑的看了阿娇一眼,随着刘初而去。
“娇娇,”刘彻沉默了一会,回身问道,“告诉朕,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鼓撰殿?”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阿娇道,神qíng有些哀怨,有些无辜,“阿娇早就与太后娘娘说了,是有内侍说奉太后娘娘的命令,宣阿娇去长乐宫。太后娘娘的懿旨,纵然阿娇也不敢违背,这才去的。”
“呵……”,刘彻冷笑,“母后少在娇娇回宫后见过你,这才会信娇娇的话。娇娇以为凭朕对娇娇的了解,会相信如今的娇娇连宣旨的内侍真假都没有怀疑?”
陈阿娇面无表qíng,许久之后才道,“阿娇要谢谢皇上对我的看得起么?”
“娇娇的确聪明。”刘彻盯着她,眼神犀利,“如果是卫青之外的任何一个男子,如今的娇娇,大约不会如此轻松的被幽禁在长门宫,但偏偏是卫青。”
这世上,每一个都不会相信,陈阿娇会与卫青有任何的可能。王太后不相信,刘彻也不会相信。
这一步棋虽险,但的确是相当高明。
“娇娇,”刘彻叹道,“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朕无法相信,当年那么单纯天真的娇娇,如今也会了步步谋划。”
“人么,总不能永远单纯天真下去,尤其在跌倒过后。”陈阿娇心不在焉道,“皇上要知道,若不是卫子夫先对付我,我又何至于如此?”
刘彻冷笑,“卫家的事,朕会另外处理,朕却还是想不通,娇娇谋划了一切,为什么还会出现在鼓撰殿?”
这样,固然能进一步坐实卫青的罪名,却也将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纵然人人心明如镜,但身为后宫妃嫔,与外臣夜间独处宫室,又如何避免的过惩处?
“因为,”阿娇回过头去,声音淡淡而萧瑟,“阿娇偏偏想看看,皇上会给阿娇怎样的惩处?”
当年,高居后位的阿娇,罪获巫蛊,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而如今,身居长门,几至一无所有的阿娇,刘彻还能从她身上,夺去什么?她真的,很想看一看。
……
从长门宫出来,又去看了王太后,刘彻并没有去任何一处妃嫔那里,回到宣室殿,处理积压的政务。
“皇上,”杨得意挑了灯,上前轻声道,“天晚了。”
“唔。”刘彻回过神来,果见暮色渐渐笼罩。
“聂蒙,”刘彻的脸yīn晴不定,吩咐道,“你去期门军那里,把卫青带来。”
聂蒙静静的应了一声,无声退下。过了不久,带着卫青上得殿来。
“罪臣卫青参见皇上。”
刘彻看着跪拜在殿下的卫青,一时间,心中有些感慨。脱去了元朔年间常见的戎装华服,在监看下待了两天,卫青的容色难免有些憔悴,却不失英武,眉宇轩昂。
“卫青,”刘彻冷冷道,“你可知罪?”
卫青沉默了一阵,道,“臣不知。”
在期门军的这两日,他也曾将事qíng翻来覆去的思考。卫皇后构陷陈娘娘,与他卫青私通宫妃,这两样罪名,到底哪一个对卫家的影响比较大。亦曾想过将错就错,拖下陈阿娇,还姐姐一片得心应手的后宫天地。可是念及鼓撰殿里那个气质清绝的女子,不知为何,竟有点不忍。
上元夜里,那个女子在漆黑的殿中回过头来,含笑道,“长平候既然已经进来了,莫非还存着全身而退的心思?”
这分明是一个局中居罢了。
他们以为他们方是设局人,却不妨yù设计的猎物站在一边,隐秘幽微的笑。
只是,陈阿娇若是有着如此的智慧,又何至于在当年的宫斗中,落败的那样惨刻。
但凡没有一个人坚定的保护,只好,自己披荆斩棘。
她既有着如此的心思,想必,已经有着准备,面对后续来的任何突发状况吧。何况,当今皇帝实在是英主,彼此的这些小把戏,又有哪些瞒的过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