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渐渐在望的时候,已经开了年,是元鼎三年五月了。
此行遥遥,从始到终,一共花了一年零二个月。
唐贺骑了高头大马,遥遥望着,长安城外的长亭,远远的站着一行人,似乎是在等候他们的到来。待到近了,脸色方才变了。他认得的典客伍被,位列九卿,尚站在最后。前面的数人,他识得一个,乃是天子宠臣,大司农桑弘羊,竭力支持此次出使和通商的朝臣。
“哥哥。”明媚娇艳的少女提着裙裾奔跑过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衣着华丽,连贡献给身毒国王的丝绸盛衣都不及的。却似乎有些惧马,在离他们还有三四丈的地方停下来,脸色有些发白,双眸却有掩饰不住的欢喜。
“公主殿下。”身后,两个宫人脸色发白的追逐着。
听见这样的称呼,唐贺的脸色巨变。
“早早。”刘陌亦极欢喜,下得马来,一把抱住了刘初。没有看见身后,衍娜陡然惨白的花容。
“参见皇长子殿下。”随后而来的两个宫人恭敬行礼。
“起吧。”刘陌心不在焉的答道,望向长亭,娘亲徐徐走来的方向。
薛植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大声道,“臣薛植,参见陈娘娘,参见皇长子殿下,参见悦宁公主。”
众骑军虽茫然不知,但军令严谨,轰然下马,同声参拜,声势扼天,惊的商队众人参差跪下,嘴里喃喃参拜。
陈阿娇微微一笑,嫣然道,“都起吧。”
“娘亲。”刘陌欢喜唤道。终于感觉道,自己回到了家。
“陌儿。”阿娇拉着儿子,仔细端详。这一年来,她送走了儿子,不是不牵念的,有时候,会怔怔的望着枕边,刘彻的容颜,渐渐发呆。
他们父子,轮廓真的很相像。
“陌儿,你晒黑了呢。也长高了。”到如今,一颗心方落了地。
刘陌朗朗笑开,露出雪白的牙,“娘亲却还是那样年轻漂亮。”
“嗯。”衍娜轻轻向前,微笑着偏着头道,“陈夫人年轻漂亮,若不是听阿祯叫,我便当夫人是阿祯的姐姐,不是娘亲呢。”
周围宫人尽皆变色。
阿娇有些意外的看了衍娜一眼,微笑道,“你便喊我夫人吧。这位是……?”
“娘亲,”刘陌的耳根又泛了点红,道,“这位姑娘唤做衍娜,父亲是身毒人,母亲确实汉人,她便想回大汉看看她母亲的家乡。”
衍娜的心便一痛,她不懂汉室皇家尊贵的称呼,可是刚才众人参拜的气势,让她隐隐明了,刘陌的身份定是极尊贵的。
本来已经距离遥远,到如今,更是遥不可及。
可是她不甘心,只好装作一份不解世事的模样,希图见一见刘陌的娘亲。刘陌最是听他娘亲的话,若是得到他娘亲的喜欢,也许,还有一分希望。
“怎么,我说错话了么?”她讷讷道。
“衍娜姑娘,”刘陌回身,正色道,“出使之时,因为不能透露身份,我用的是假名,从母姓。事实上,我的姓氏是刘。”
刘,是大汉皇族的姓氏。
而大汉这一朝,皇长子的名讳,是一个陌字。
衍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向着阿娇行了一礼,“是我莽撞了,刘夫人。”
“无事。”阿娇淡淡一笑,“大汉与身毒,万里之遥,姑娘为全母志,跋山涉水,勇气可嘉。只是,到了长安,可有其他的打算?”
衍娜凄然的看了刘陌一眼,到了长安,使团商队,都要散了。她一个人不生地不熟的女子,能去哪里呢?
阿娇看在眼里,心里便明白,唤道,“奉嘉。”
“姐姐。”申虎越众而出,脸上虽没有太多的表qíng,眼眸里却有一丝温柔。
“若衍娜姑娘无处可去,你便带她回去,对gān娘说,我托她代为照顾一下。另外,”她迟疑了一下,终于道,“gān娘这几年渐渐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奉嘉若可以,就留下来陪她几年吧。”
申虎心里一苦,颔首道,“我知道了。”
陈阿娇点点头,向郭解示意。接了刘陌,带了刘初,登上宫车,绝尘而去。
众人这才敢抬眼,轻声议论。
“刚刚那位,真的是陈娘娘么?”
“大概是吧。我没敢抬头,不过众人对她如此尊敬,多半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