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_作者:柳寄江(282)

2017-05-16 柳寄江

  “这,”杨得意目瞪口呆,饶他自诩了解君王,也不曾料到刘彻会做出如此出人预料的决定,慌忙劝道,“这样是否太危险。”却渐渐低了声音,看刘彻的脸色,竟是一意孤行,听不得劝了。只得问道,“那悦宁公主呢?”

  “初儿,”刘彻楞了一楞,道,“让她随车马慢慢走吧。她身子弱,又骑不得马。”

  扬得意只得低声应了一声是字,卷帘出去的时候,深思的眼睛瞥过案上陈娘娘的书信,不知道,陈娘娘究竟写了什么,让这个多年历练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变了颜色,这般冲动。

  “十六为君妇,欢颜为君开。

  十七琴瑟和,对镜描红妆。

  十九立中宫,椒房天下重。

  廿一君心转,新人美如玉。

  笑语犹在耳,迟迟不肯信。

  廿九遭捐弃,唤君君不回。

  金屋从此覆,唯余泪不休。

  倏而到今夏,随君出长安。

  君应在天涯,妾出珠帘望。

  十年与君安,知君心深重。

  若知有今日,何必当年行?

  感君深深意,妾恨难轻赎。

  夜深长思君,不觉天yù晓。”

  刘彻在心底慢慢沉吟着这首诗,回头问道,“从此处到临汾,飞马奔驰,要走多久?”

  “大约一天半吧。”上官桀答道。帝王出巡,走的是极慢的。前次送信后,两日里不过走了快马小半天的路。而刘彻身为君王,也不可能如内侍一样一路快马加鞭。这样估计,倒也差不多。

  因为是私下走,身为御前总管的杨得意便不得离开。刘彻不过带了几个侍卫,近午时赶到临汾,到了城东别院,阿娇却并不在。新招的下人不认识人,吭吭哧哧的不肯说出主子去处。

  刘彻站在门外,等的不耐烦。正要发作,却听下人道,“上官小姐过来了。”

  上官云一身锦衫,皱眉摔了帘子出来,道,“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

  “云妹,”上官桀远远见了,连忙,制止她说出更不中听的话来,上前低声道,“陛下来了,注意一些。”

  上官云这才看见众人拥簇中的黑衣男子,远远见了一个侧影,便觉气势bī人,心下惊异,喃喃道,“怎么可能?”

  陛下,不应当在东巡归来途中么?

  上官桀却不理会她,皱眉问道,“怎么只有你在?夫人和阿灵呢?”

  上官云口吃了半响,方道,“夫人带阿灵他们出去了,大约在往东的飞鸟湖那。”

  上官桀应了一声,暗恼上官云不成器,不懂得抓住机会,跟着陈娘娘出去,博得阿娇欢心,狠很瞪了她一眼,然而此时却不是训斥的时候,回头望向刘彻,见刘彻早已远远听见,头也不回的折出别院,向东而去。连忙追了过去。

  “上官小姐,”方才的下人看的心惊胆战,怯怯的指着刘彻的背影问道,“那人是谁啊?”

  上官云语塞良久,险些落下泪来,恨恨道,“就是你家主子啦。”跺脚回房,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向东行了一程路,刘彻远远的便见了一泓湖水。深秋时分,又不似宫室有专人打理,便显出一片冷糙牵云的衰败来。其湖占地宽广,一眼望去,却不见yù寻之人的踪影。正要吩咐上官桀去寻人,却听得不远处几声短促的篴声,人语细细,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但其中一个淡雅的声音,听得分明,却是阿娇无疑了。

  刘彻暗暗叹了一声,他抛下大队人马,飞马奔驰到临汾,不过是想早些见到阿娇。到如今人在眼前,却反而不急了。带了人慢慢走过去。

  湖边茂盛到人高的芦苇后,路径泥泞,往边上有一片藕田。其时荷花败落,连荷叶也残破的没有了形状。零丁的农人踩了水下田抠莲藕,其中有一个人回过头来,却是个中年农妇,扬声喊道,“龙夫人,你回去吧。这儿太脏,弄脏了你的衣衫,可就不好。”

  “没事啦,钱大婶,”阿娇微笑应道,“我再等一会儿。”

  “我倒不知道,”宁澈迎风而站,道,“龙夫人有这样的兴致,喜欢看他们劳作。”

  她的面容不禁有些沉下,瞥了瞥他洁净一如簇新的白裳下摆,若有所思,道,“我爱往哪儿,关宁公子什么事?”

  “其实,”宁澈倒也不恼,径自悠然道,“我身为士子,本不该过问商贾之事。只是,自幼父母双亡,为养家迫不得已。好在这些年桑司农掌管国家钱粮事,从商虽遭人看轻,倒也可以寻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