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儿,”他抱起外甥女,微笑的看着她,道,“以后我会带着你娘亲和你回长安城住,好不好?”
“好啊。”李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只是,这话,你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齐王刘据进京,先入宫拜会陛下。父子在宣室殿聚了一会儿,刘彻携着刘据出来,行在未央宫中。远远的,见了山亭之中,邢箬端坐,含笑看着下面,皇三子刘闳逗着一个女孩玩耍。那女孩年纪实在稚嫩,不过到刘闳腰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时间闪了神,站立不稳,跌坐在地,虽然未必疼了,毕竟受了委屈,扁扁嘴,放声大哭。
“微儿。”刘据心一紧,连忙上前,抱起李微,喃喃安抚,“微儿不哭,舅舅在这。”
刘彻怔了怔,慢慢记起来了,元狩元年,卫长随罢黜的夫君归乡,他们新生的女儿,名字,似乎就是一个微字。
“参见陛下。”众人见了礼,方起来,刘闳尴尬唤道,“二哥,我看微儿可爱,就想着陪她玩会,不是故意。”
刘据摆摆手,和煦笑道,“无妨,说起来,三弟也是微儿的舅舅呢。”低首对李微道,“微儿,喊声三舅。”
李微渐渐停止了哭泣,抽抽噎噎的唤了声三舅,又把眼望着远处的刘彻,轻轻问道,“舅舅,那个,是外公么?”
李微便摇摇舅舅的手,让他放自己下来,摇摇晃晃走到刘彻面前,她年纪实在有些小,又不在宫闱长大,不太明白见君要行的礼仪,但见了旁人行的大礼,心头先自存了份敬畏,她怯怯拉住刘彻的冠服下摆时,御驾旁的侍卫身子一紧,但见陛下并无不悦之色,便不曾上前。而李微已经仰起头来,奶声奶气的唤道,“外公?”
刘彻轻轻应了一声,仔细看了看李微的眉目,果然和卫长一脉相承的柔顺。
当年,卫长也曾有这么小的时候,摇摇晃晃的走,奶声奶气的唤他父皇。那时候,他膝下犹虚,只得卫长一女。固虽只是个公主,实爱若珍宝。
而那样的日子,毕竟过去了。到如今,连卫长的女儿,也有这么大了。
卫长为他长女,到如今,只得李微一女;阳石悖逆,除公主封号,伤公孙敬声之亡,至今无所出;诸邑嫁了年余,前些日子,报了上来,方有了孕。说起来,到如今,他膝下唯一的孙辈,就是这个李微,依旧是卫氏所出。
他心下微微有些感伤,面上倒是和颜悦色,问了些日常事。李微年纪小,未见过他无qíng狠绝一面,便渐渐把最初的敬畏抛到一边去,笑语如珠的答了,颇见灵巧。
一边,刘据轻轻的,轻轻的,吁了口气。看来,今日听宁澈的计策,选择打这张温qíng牌,到底是对了。
“因为爷爷病重。”那厢,李微已经照着他的说辞,慢慢说到家事。小孩子在灵巧,若说起谎话,如何瞒的过他这个父皇的眼。只好让她自己都认为自己说的是实qíng,才见得真。
“爹娘都在照顾,不能来长安。只好将微儿托给舅舅。临来的时候,娘亲哭的好难过。”李微难过道。
“是么?”刘彻淡淡应道,眼光离开了李微,微微瞥过刘据刘闳,眸光有些凉,意味深长。刘据一惊,然而刘彻已然下令,“传朕旨意,擢升驸马李楷为水衡都尉,接旨即刻赴长安任职。据儿,你久未回长安,此次既来了,就多住些日子,也陪微儿逛一逛长安城吧。”
建章宫与未央宫互不统属,但宫人dòng若观火,明白风向。很快的,陈阿娇便得知了此事。
“记得找出李微的那个人,倒也聪明。”她烧掉了一张废弃图纸,慢慢道。
刘据若是能自己想到,也不用蹉跎这些年方用。而远在千里的人,能jīng准的窥见帝王心思破绽,定然不是凡品。
晚上,刘彻宿在长门殿之时,与她道,“娇娇,陌儿年纪也不小了。你为他挑一门亲事吧。”
陈阿娇便有些好笑,他这样说,她那个万年借口,“陌儿(早早)年纪还小。”还如何出口?
“太子娶亲,他下面的弟妹,方好嫁娶。”
元鼎五年,太子刘陌,堪堪满了十六岁。
十六岁啊,正是当年,她初嫁刘彻的年纪。
而那一年,他更年少,只有十四岁。
她知道,这次,真的不好推托了。便认真的应了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