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_作者:柳寄江(375)

2017-05-16 柳寄江

  若是认出,他又肯不肯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多半是不行的,最大的可能,是将她禁在一无人可知处,让她一世安好,却不肯多见一面。

  那样,她会更恨他的。

  所以,如今这样的状况,也好。

  所以,他也只能看着她软着声音笑盈盈的喊师傅,如同少时软着声音喊他彻儿,信赖无依。

  自己亲手葬掉的东西,没有资格去悼念。

  只是,若早见如此,当日在信合殿,却是该斩了萧方的。

  算啦。他叹了口气,若真随一心之所愿,阿娇醒后,却很难谅解的。

  都罢。

  无论如何,她陈阿娇是他刘彻的妻子,天上地下,无人能否认。

  元光六年,她遇到桑弘羊,开了清欢楼。独自走在大街上,遇到姑姑的车驾。

  那一日,姑姑往宫中求见阿娇,被他拒绝,于是怒气冲冲。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阿娇,在一个触手可及的距离。

  瞧,命运是一个多么作弄人的东西。

  阿娇动了胎气,生产的过程凶险万端,他早有听闻,却仍在目睹的时候,惊的面色发白。

  好在,她熬过来了。

  才能,慢慢的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她先选择,离开他。

  彼时在清欢楼,他与阿娇擦肩而过,忽有所觉。

  那毕竟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女子,青梅竹马。

  可是,她回过头来,笑容天衣无fèng,淡淡道,“公子,什么事?”

  他以为他认错了人,于是转过身去,没有多看一眼。

  命运,实在是捉弄人的东西。

  一别经年。

  元朔二年,卫子夫产刘据,他立子夫为后。

  元朔五年,汉匈大战,柳裔崭露头角,陈阿娇单车独骑,回到长安。

  元朔六年,刘据染病,帝后俱心思浮躁。桑弘羊举荐子夜神医,阿娇,又一次进入他的视线。

  阿娇啊。

  他不曾料到是她,更不曾料到,她会继续选择离开,空余下一个未曾见过的女儿,和一曲余音绕梁的《佳人曲》,让他品念。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难再得。

  失去的东西,真的很难再得回来。

  那半年里,他面对着酷似她的女儿,慢慢的想起她的好来。

  他的阿娇,很聪明,不是?如果那时她不选择离开,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知道,他会选择如何处理?可是,有了半年的缓冲期,他冷硬的心,就慢慢缓和下来。

  他想再见一见她,如果她能学着收敛些脾气,他未始不能,再容一容她。

  可是,那是骄傲的阿娇,傲气刻进了骨子里的阿娇,怎么可能收敛。

  胶东四国风起云涌之后,她为了刘陵,甘愿回到长安。

  重新踏进长门。

  真是……伟大的友qíng啊。

  消息传到的时候,他在甘泉宫避暑,忽然有些好奇,历经岁月磨洗,他的这个表姐,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逃开他身边七年,到元朔六年,终于回到他的掌心。

  元朔六年七月末,帝驾出甘泉,返长安。

  九月,他第一次踏入长门。站在般若殿窗前,看那两个从记忆中走出的熟悉女子,在殿外竹林中的石案上斗棋。秋风chuī过,竹枝簌簌摇动,阿娇于那摇动中微笑着抬起头来,眸光清澈,犹如经霜的湖。

  命运在那一刹那,喀啦一声,定回原位。

  “陛下,陛下,娘娘醒了。”绿衣穿过长廊,在殿外禀告,声音中还有着抑不住的惊喜。

  “嘘,”是杨得意低低的声音,“陛下刚刚睡下没多久,还是让陛下多躺一会儿吧。”

  他从混沌的梦境中走出来,忽然有几分分不清,何是梦,何是真。揉了揉额角,唤道,“杨得意。”

  杨得意掀帘进来,低首微笑道,“恭喜陛下,陈娘娘洪福吉天,适才已经醒转无大碍了。”

  “唔。”任内侍整理衣冠之后,他大踏步的走向信合殿。

  其实,还是真的吧?

  他想起阿娇归来后种种奇异之处,那一年骑she场上,柳裔训练皇长子刘陌之时,曾言,“别的不提,就是你娘亲和陵姨,当年训练的时候就比这苦的多。”

  当时他和悦宁一般,都以为那是柳裔说笑了,如今想来,梦里的阿娇,练的倒真是很苦的,他少年时练习骑she之苦,都不能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