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般硬气的疗伤,倒真是动魄惊心。叶玄清沉默着把自己gān净的里衣撕下一幅,替他裹伤。
“这里还不够安全,我们最好尽快先离开。”
调息了一会儿,袁蔚中站了起来,借着叶玄清的搀扶,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靠过去,打个呼哨示意马儿跟上,缓缓地行走在月华笼罩的山间小路上。
“你……还要跟我一起走?难道你不捉我回去么?”
叶玄清十分吃惊,他不愿连累亲友,更何况是这个认识未久的县令。
可是,现在,在亲友离散毫无助援的时候,他身边竟然只有他。
“我说过一定要查出这件事的真相。现在除了你,还有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的发生到底为什么?所以我赖定你了!”
袁蔚中微笑,虽然左肩的疼痛随着他的走动而从未停息,但越痛的时候,就越要笑出来,这样才能麻痹自己,欺骗敌人。
“我不会说的。”
他会被追杀的原因岂是三言两语能够道明?而且,他不能把这件事说给一个朝廷命官知道,他会成为别人邀功晋爵的筹码。
叶玄清皱起了眉,警觉地停步,偏过头直视袁蔚中的眼,他能相信这个人几分?
“你现在不肯说,是因为你还不肯相信我。不过,我会让你相信的。”
袁蔚中自信满满,把更多的身体重量分了过去,倏然加身的重压换来叶玄清恼怒的一瞪。但看到那人一副伤痛难忍的可怜相儿,叶玄清到底没有推开他,扶着他牵了马慢慢地继续前行。
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并未随着旭阳的东升而消停,反而有愈叫愈烈之势。
沉睡中的人从无知无识的浑噩中醒来,渐渐恢复的知觉感受到这吵杂的虫鸣,顿时微生烦躁,下意识地把头埋进身边的温暖所在,紧皱着的眉头显示主人还想多睡一会,拼命抗拒外界的搔扰,不愿醒来。
夜来难得好梦,梦里,有母亲的怀抱,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十岁稚童,在去看庙会的路上睡着了,被母亲温柔地抱在怀里,感觉安全而温暖。
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拍击着,舒缓的节奏,似乎想帮助自己抵抗那无规律的吵杂之音,好让自己更加放松地继续沉浸在美梦里。
“娘……”
他满意了,两只手伸出去揽抱住自己抓得住的那片温暖,把鼻尖在那具胸膛上蹭了蹭,猫一般的从喉底回应出舒服的咕噜声。结果,下一刻,他就被人毫不留qíng地拎了起来,对面的人一脸愤怒地看着还在犯迷糊的他,用低沉喑哑的声音指责道:“你已经是第二次叫我娘了,就跟你说我有哪点像女人么?”
“?”
不qíng不愿地从好梦中醒转,叶玄清有些呆滞的目光向下,被他蹭开的衣物下袒露出的是一副平板的身材——男人?是个男的?那他梦里那有着柔软的胸脯,暖暖香香的身躯,温柔地拍抚着他入眠的美好女xing……就是这个在眼前形容枯槁,双眼布满血丝,下巴胡子拉渣,身上还因为逃难而散发出汗臭味的男人?
顿时心碎了无痕!
唉,果然最痛梦醒时分。
“那你叫醒我gān嘛?”
至少还可以让他多享受一刻美梦,去追回一点点过去的快乐时光。
“你压到了我的伤口。”
袁蔚中咬牙切齿,不过这并不是重点,他的伤口半夜里开始发炎,灼痛得厉害,本来就睡不着,看到身边的人能熟睡,原打算让他把两个人的份都睡了也好。可是那一句呼唤得深有感qíng的“娘”,直接污rǔ到他引以为傲的男xing自尊,非得把他揪起来问个清楚不可。
“你没事吧?”
本来还想再呛几句呛死这个破坏自己美梦的人算了,但一听到这句,叶玄清就着急起来,伸手去拉开他的衣襟,察探他的伤口。
结果才一碰到他的身体,就发现他的体温高得惊人,暗忖难怪自己睡着一点也不觉得冷,可是他这样高热,必是伤口感染,为什么半夜没有叫醒自己?
“你要去看大夫才行。”
不然看着他在这荒山野岭等死吗?叶玄清慌乱起来,努力地想把他搀扶起身,向山下走。
“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去找任何一个丈夫。”
袁蔚中勉力制止了他,高热的手搭在哪儿都像是能把那处皮肤灼出一个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