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皇上,慕王妃说,一个叫景琰的人还活着,她知道其下落。”刘内侍跪于地上,战战兢兢道。简璟辰望着皇帝失常模样,眉头一皱,眼中隐有疑惑之色。
皇帝全身如僵硬了一般,半晌才回过神来,身形一晃,顷刻间便到了殿门口,简璟辰急唤道:“父皇!”
皇帝顿住脚步,右拳紧握,扬了几下,颤声道:“快!宣她进来!”见刘内侍有些愣怔,皇帝一脚踹上他的右肩:“快去!”
刘内侍从未见过皇帝这般失常,吓得全身颤栗,勉力爬起,直冲向正华门。 皇帝负手在殿内急促地走动,不时抬头望向殿外,这二十多年来,他是第一次如此焦虑,如此以九五至尊之身来迫切等待一个臣妇的觐见。
简璟辰的脸隐在蟠龙石柱的yīn影之中,望着皇帝焦虑的神qíng,眼神闪烁。 一盏茶的时间悄悄流逝,轻碎的脚步声响起,慕王妃瘦弱的身躯在殿内跪倒:“臣妇慕王正妃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此时已平静了一些,克制住心头的涛天巨làng,低声道:“平身吧。” “谢皇上!”慕王妃站起身来,垂头而立。
皇帝正待开口,眼角余光瞥见简璟辰仍在殿内,稳步走至案后坐下,道:“辰儿,你先退下,所有人,都给朕退出去。”
简璟辰恭声道:“儿臣遵旨。”他躬腰退出殿外,见殿内宫女内侍齐齐退出,刘内侍伸手将殿门掩上,将右拳抵住嘴唇,轻轻咳嗽了一声。刘内侍转过身来,正对上简璟辰凌厉的眼神,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待殿门吱呀关上,皇帝听得简璟辰的脚步声远去,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威严的目光紧盯着垂头而立的慕王妃,口气平淡道:“你要见朕,有什么事qíng,奏上来吧。”
慕王妃十指互绞,犹豫片刻,细细地吐了一口气,终从袖中掏出一个肚兜和一块长命金锁,神色宁静地步至皇帝身前,躬腰递上。
皇帝右手隐见颤栗,从她手中接过那婴儿肚兜和长命金锁。只见红底的婴儿肚兜上,绣着一个憨态可掬的鱼娃,鱼娃的右下方,用黑线jīng致的绣着‘璟琰’二字。
皇帝被这两个字刺得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来,望着那长命金锁,金锁上刻着的‘璟琰’二字,携着遥远的往事,冲破模糊的记忆,呼卷而来。
那一年,她寻到庄国,站在了他的面前,她含羞带笑,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让他又喜又惊,她,有了他的骨ròu。
他为防赵氏发觉,将她安顿在城外的一处秘宅,即使是军务忙碌,也每日都去看她。 她虽xingqíng豪慡刚烈,在他的面前,却总是那般娇羞温婉。他也最喜欢将她抱在怀中,与她喁喁细语。只有在那种时候,他才能忘却身上所背负的重任,忘却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她总是喜欢在躺在他怀中时,将他的长发缠绕在指间,脉脉的眼波凝在他的面上,一刻也不肯移开。
“南英,你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都喜欢,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可我喜欢有个儿子,我要为你生个儿子,将来象你一样的威武。”
“好,清娘,我们生个儿子。”
“南英,你为他取个名字,好不好?”
“嗯,让我想一想。对了,我们简氏,到他这一辈是璟字辈,就叫他璟琰好了。” “璟琰?嗯,好名字。南英,我们的长子,就叫简璟琰。”她的笑容是那样甜蜜与满足,让他的心跳qíng不自禁地加快数拍,将头埋在她的颈中。
她娇笑着推开他:“南英,我看别人的孩子都是一出生就戴着长命金锁,你去给我们的孩子打个长命金锁,将他的名字刻上,好不好?”
“好,我明天就去找人打,保佑我们的儿子生下来后健健康康,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高声笑着,将她抱了起来。
这刻着‘璟琰’二字的长命金锁,第二日他就放在了她的掌心,可她,那倾心爱过他的女子,却在数日之后,决然地逃离了他的身边,从此与他由爱结仇,从此再也不曾回头。
皇帝痴立原地,二十多年的辗转想念,二十多年的痛悔懊恼,这一刻,都撞入他的心中,他原本威严肃穆的面容流露出一丝哀伤与温柔来。
他缓缓转头望向慕王妃:“你说吧,朕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