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闭_作者:米兰lady(57)

2017-05-07 米兰Lady 虐恋

  皇后不答,起身入内,片刻后回来,已换了褕翟之衣,戴着九龙四凤冠,作庄重的朝会装扮,再朝今上下拜:“内人袁双玉私通侍卫,秽乱宫禁,按律当诛。请陛下许臣妾依宫规处决袁氏。”

  今上道:“虽则如此,法规终究为人所定,亦可稍作变通。双玉原很谨慎,入宫多年不闻有过,而今只是一时糊涂才犯此罪。不如改以廷杖痛打,已足以惩戒。”

  皇后摆首说不可:“如此无以肃清禁庭。”

  今上尽量微笑着,起身去扶她,试图好言劝解:“皇后请坐,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皇后不受他碰触,略略退后避开,欠身道:“袁氏罪行明确,并无冤屈,而今众目睽睽,皆已看见,若陛下饶恕了她,开此先例,日后再难管束六宫之人。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当机立断,下令赐死。”

  双玉一听“赐死”,哀声更甚,膝行几步上前拉着今上衣裾,颤抖着边哭边恳求:“陛下救救奴家……”

  今上叹气,再请皇后坐,要与她慢慢再议,皇后坚持肃立于今上面前,既不入座也不出声。

  今上不禁有些恼火,一指双玉冷睨皇后,道:“她伺候你许多年,你纵养个猫儿狗儿,到如今多少也有些感qíng了罢?为何对她毫不宽容,决绝至此?”

  皇后略略欠身,一字字清楚地答道:“陛下,正是因为她在臣妾身边多年,犹做出这等事,臣妾才更不能饶恕她。”

  今上默然,皇后亦再不说话,一人坐着一人站立,就这样两厢静静对峙。旁人自不敢cha嘴,到最后,连双玉都不敢再哭,只神色呆滞地跪在今上面前,殿中人如上元节后山棚彩灯上的人偶一样安静晦暗,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不知僵持了一个或是两个时辰,直至黎明破晓,晨光逐渐把大殿内景抹亮,何承用才轻轻挨到今上身边,躬身提醒:“陛下,已到早朝时辰了。”

  今上徐徐起身,终于对皇后妥协:“好,双玉任凭你处置。”语罢拂袖而出,连朝服都未换便向视事之所走去。

  皇后转身恭送,待不见今上身影,再向任守忠下令:“把袁双玉拖下去,诛于东园。”

  (待续)

  暗流

  2.暗流

  那日皇后最后所下的教旨,是命负责拱卫宫城的皇城司继续搜寻逃跑的王胜,而这次她qiáng调:“务必生擒,须留活口。”

  回到仪凤阁中复命,免不了被阁中诸人围住盘问,要我细说夜间之事。待终于无人再发问,已将近晌午,因惦记着张先生伤势,我未等进膳便前往他居处探望。

  他肩部已包扎好,没躺着歇息,而是站在窗前朝外眺望,眉间似有忧色。见我进来,他才坐下与我叙话,我问他伤qíng,他只以淡淡一句“不妨事”一笔带过,也不聊昨夜之事,闲散地问我近况,但其间仍不时向外看,若有所待。

  闲聊了一刻后,有个内侍huáng门匆匆进来,我依稀认得他是在朝堂上立侍的宦者。他瞥我一眼,再询问地看张先生,意甚踟蹰,我知他有要事告诉张先生,遂退避至较远处,他才低声对张先生说了一席话。

  张先生默默听着,不露喜怒,待内侍语毕,方开口问:“近日在翰苑儤直的学士是谁?”

  翰苑即翰林学士院。国朝有翰林学士宿直制度,让学士夜间于翰苑值宿,以备临时受命糙制,连日值宿则称为“儤直”。

  内侍说出近期儤直者的名字:“张方平。”

  张先生点了点头:“知道了。”

  内侍拜别退去。张先生沉思片刻,抬目看我,告诉我:“官家对辅臣言及昨夜事,泫然泪下。”

  我一惊,有不祥预感一掠而过:“是因皇后拂圣意之事么?”

  “官家倒未多说此事,”张先生说,“他感叹的,是遣谕娘子闭阁勿出,而张美人直趋上前护驾这点,对张美人多有褒词。”

  “那辅臣是何反应?”我随即问。

  “辅臣大多随其落泪,只有同平章事陈执中毅然无改容。枢密使夏竦顺势倡议尊异张美人,迁其位分,而枢密副使梁适说当务之急是速查宿卫谋逆之事,尊异可日后再议。”张先生很冷静地向我复述适才听到的内容,“至于昨夜宫中事,夏竦请求官家命御史与宦官在禁中勘鞫,参知政事丁度则说宿卫有变,事关社稷,坚持请付御史台审理,彻查皇宫内外主谋从犯等所有党羽。二人从清晨争到午时,最后官家接纳了夏竦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