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浸湿了布巾,小心翼翼地拭去他脸上的血渍,如此反复几次,才将他的脸清理gān净,一盆清水,却已成了血色。
他还是乖乖坐着,任由我折腾,半点反应也无。
“奉先,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开口?”我散开他的凌乱的发髻,用木梳细细地梳过,那些因凝结的血渍而打结纠缠在一边的发丝犹难梳开,用力微紧,便扯下几缕长发来,“对不起对不起,痛不痛?”我忙揉了揉,道。
他还是木木地坐着。
我微叹,替他将头发梳好,扎起。
“站一下,我替你换袍子”,扶他起身,我解开他的外袍,替他脱下,到袖口的时候,衣袖卡在他手里握着的方天画戟上,我拉了拉他的手,“奉先,把手松开。”
他充耳不闻,纹丝未动。
我伸手去拔,他还跟我较上劲了,怎么都扯不开。
“松手吧,笑笑没事了。”我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使劲扯那方天画戟。这句话像是触到了某个机关似的,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没事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抓得死紧。
“没事了。”我肯定道,额前冒了一堆黑线,他从刚开始傻到现在,难道就在想我到底有没有事?想得那么认真,以致于我站在他面前他都感觉不出来?
“如果是义父,肯定不会让你受伤。”他怔了怔,忽然愣愣道。
他口中的义父,是董卓。
“如果没有奉先在,我现在可能已经命丧huáng泉了。”心里微微一紧,我拍了拍他的肩,笑得一脸义气。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吕布额前青筋根根涨起,“他们想杀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
我叹了第N口气,趁着他失神,拿下他手里的戟,将染了血色的衣服脱下,丢在一旁,替他换上gān净的,系上最后一根带子,我转身看向门外,“小眉,这脏衣服丢了吧。”
小眉应了一声,拿了衣服出去。
我转身看向吕布,他不知何时又自动自发地坐回了原位。
“你到底怎么了?”我站到他面前,伸手摇了摇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医生给他看看。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害你差点死掉……”吕布垂下头,又开始一个人碎碎念,“我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敌人在哪儿,看不到你在流血……看不到路……甚至连大夫都找不到……都是因为我……害你差点死掉……”他喃喃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是那样的声音,那样深切的自责,令人耳不忍闻。
看着他,我的心又开始隐隐泛着疼,连带着肩头的伤口也开始疼,昨夜他抱着我,那样痛楚无助,那样深刻的无力感到现在他还是挥之不去吗?
那一切,之于他,是永远无法消磨的恶梦吗?
“闭嘴,吵死了。”一个声音猛地在门口响起。
我回头,居然是刘协那个小毒舌?
焚龙袍刘辩江山不稳 遭囚禁刘?
“你个臭斑鸠!”看着我,小毒舌发挥他的毒舌本色。
“呃?”我微微一愣,满头雾水,对于他的骂人方式表示不解。
“鸠占鹊巢!”他冲我大叫。
“哦。”我点头,表示理解,原来是在骂我住了他皇姐的寝宫啊。
小毒舌话音未落,便猛地僵住了,只见吕布不知何时竟是起身,手中的方天画戟直直地指向小毒舌秀气的鼻尖,只差几毫米而已。
“你……你放肆!”小毒舌僵在原地,口中大叫道。
“我是瞎子”,眼睛无焦距地直视前方,吕布恶质地咧了咧嘴,“下回我的戟可能就直接钉在你身上了,反正我也看不到。”
小毒舌闻言,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吕布收回戟,大咧咧抛出一句,“不准欺侮我媳妇。”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终于又恢复正常了啊。
上前一步,我伸手去扶小毒舌,他一把拍开我的手,自己爬起身来,“这里是皇宫,怎么可以任由你们胡闹!”
我知道董卓的举动伤了他的皇家威严。
“对不起。”我开口,竟是脱口而出的一句道歉,我在道歉什么?是因为刘协此后悲凉无助的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