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娘无可奈何的拿住了小盒子。正待转身。那边一溜排gān活的小姑娘们全都停下了手上正在做的事qíng,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福:“公子。”
桑娘回头,玄天青正从长廊拐角处走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人对他是越来越恭敬了。这边王大娘赶紧挥手让大家该gān嘛gān嘛去,把地方腾给了小两口俩。
“这是什么?”
玄天青低头看着桑娘手上的小木盒子。桑娘轻叹一口气:“大娘的好心。你好生拿着吧。我害怕这个东西。明儿个一早瞅瞅结没结网就成。”
“结又如何?不结又如何?”玄天青拿过盒子,顺手放到自己的袖袋里,随着转身前行的桑娘往下走。
“结了就是心想事成,不结也无甚害处。”桑娘停下脚步,给挑着大缸水的仆役们让路。玄天青便跟着一停:“府里的井不出水了么?怎的还要从外面取水?”
“今儿个七夕。”桑娘目送仆役们离开:“传说七仙女会来凡间洗澡。用了她洗过澡的河水,就可驱邪治病延寿。此水也叫‘双七水’。不过是些民间传说罢了。”
玄天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边厢成衣庄与彩衣坊的姑娘们陆陆续续都来了。见着公子爷与夫人双双立在长廊下,都嘻嘻哈哈的笑着绕过一边跑开了。有个别大胆的便飞了一个媚眼给玄天青。玄天青收回视线:“你准备那些个小食瓜果,就是为了招待她们么?”
“嗯。七巧求姻缘。每年都是要聚的。不过今年我出了嫁,自然是不能在姑娘堆里面凑合了,有王大娘照顾就好。”桑娘说着话停下了脚步:“你怎的跟在我身后?”
“那今年的七夕,你怎么过?”
玄天青也不恼。静静的看着桑娘。桑娘微微一怔,随即垂下了眼帘:“我打算去淮水边祭拜我家的先人。”
“我与你同去罢。”玄天青接过了那边小丫环送上来的手提篮,看了看里面的香烛纸钱:“我同你一起祭拜吧。”
虽然夜了,因了是七夕,外面还丝毫没见落寞。大街两旁卖小玩意的小商贩们都还在。还有些个专卖七夕节用品的,什么香线,彩纸,通糙,香粉,木盒,莲蓬,还有专卖炸好的巧果的。现场制作,将白糖放在锅中熔为糖浆,然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捍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最后折为梭形巧果胚,入油炸成金huáng,香味便顺着夜风飘了出来。两人难得没有乘车。玄天青替桑娘拿着装着祭品的竹篮,两人便这么一路在热闹的大街上信步走来。
桑娘没有开口,玄天青于是也不语。走过了热闹的大街,拐进相对安静的小巷,待来到淮水边上时,已经是杳无人烟了。这个节日,都是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饮酒问巧,整个淮水河岸,便只有他二人。
桑娘找了棵大树,拿出了香烛纸钱,又拿出一小瓶白酒,盛在盅里洒于地上。跪下磕了几个头,便将先前的纸钱拿过来烧了。火光燎起化为飞灰的纸屑,也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人死之后,阳间的人烧于他的东西,还有想说的那些话,他能够收到听到吗?”
玄天青撩起下摆,半蹲在桑娘的身边,便也随着她将纸钱一片一片的扔进火堆里:“……不知。”
桑娘轻叹口气:“莫说我的爷爷,便是父母,印象里也是极模糊的了。家里出了事之后,王大娘拼死将我偷了出来,才保得我这一条小命。后来又在古庙遇到了魏阳,得他照顾,才能有今天……”
听见魏阳的名字,玄天青的手便是一顿。沉默了半晌,待到纸钱全部被焚尽,火光终于化为火星,被河风一chuī便散了,他才站起来开了口:“你与魏阳,可曾真的有过婚事?”
“有过的。”
没有火光,玄天青的脸便隐在黑暗里,让她看不清楚:“当日皇上要将侍郎大人的千金许配给魏阳。那时魏阳远在边关。圣旨未到,收到风声的魏阳便问我愿不愿与他挡过这一劫。他与我有救命之恩,又是我的授业恩师。我岂可知恩不图报?可我乃是罪臣之后,不可拖累于他,便顶替了当地一个少女的名字嫁于他。待到皇上的圣旨到。魏阳便以无法让侍郎的千金屈居偏房为由,退了这门婚事。后来又寻了个借口说我得了急病归西,这门亲事就不了了之了。只是没想到。他对我……”桑娘停住了话,没有再说下去。玄天青立于河边。只能看见他一动不动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