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ào雨倾盆。灯光照耀下飞溅的雨点有一种朦胧的美。七巧节未嫁的姑娘们向来都是守通宵的。此刻彩衣坊的姑娘们并没有因为大雨而坏了兴致,依然全部挤在偏厅里。玄天青与桑娘一路急行回了府,在屋檐上轻点而过,瞥了一眼依然谈笑风生的女儿家们,径直便赶向黑东生所在的南苑。黑压压的雨幕里,南苑的房顶上早已站了一个人。听见破空声,他平静的转过了身子,深邃的目光便向二人投来。桑娘的心微微一跳,是汴沧月。
“如何?”汴沧月开了口。他的身体周围有一层ròu眼看不见的气场,将雨幕隔绝在身体之外。虽然雨骤风急,他却半点不沾衣。他淡然扫过桑娘,视线空dòng的落在黑暗里虚空中的某一点。
“是。”玄天青肯定的答复。他显了妖身。狐火缭身。雨点尚未近身便被蒸发作轻烟。他与桑娘便像包围在淡然地云雾之中:“佛手铃还在桑娘的手上。”
汴沧月不再说话,轻轻腾身而下。自从脱离水阵之后。黑东生便一直昏迷不醒。本来以为是平常事。让他在房间里自个歇着。不成想今日竟然妖气全无。
植物修炼的妖怪,在法力还不高深的时候,身上便会带有本体的味道。如桃树jīng。若为男便会有淡淡的桃木味。若为女,则有悠悠的桃花香。但是一旦成jīng化人,脱离了本体,便是木灵之气。在山野树林之中木灵之气可以激发所有植物的共xing为他所用。在平日里又可收敛起来,与普通人完全无异。至于其余的妖怪,无论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修炼的,妖气都将伴随其一生,如果妖气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成功渡过天劫成了散仙,二是他已经丢了xing命。
黑东生的道行,显然还没有到得成大道的程度。三人进了房间,屋子里黑漆漆的。偶尔屋外一道闪电破空亮起。照得房间里一阵一阵的惨白。闪电中看过去,黑东生毫无生息的平躺于chuáng铺之上,浑身僵硬。
玄天青放开了桑娘,上前一步。只见黑东生脸上皮肤发黑,脸型也略有些变形,几乎已经认不出来他原来的样子。玄天青只是微一皱眉,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如羊脂一般的白玉小瓶,拔掉塞子,从里倒出一颗huáng豆大小的珠子,掰开黑东生的嘴唇放到了他的口中。
“死了不到一刻。尸身竟然僵硬成这个样子。”
玄天青皱着眉头,捏了捏黑东生的胳膊,转头看汴沧月:“你认为如何?”
死了?!桑娘大惊。扑上前来看,被玄天青伸手拦腰抱住。桑娘抬头,从他和汴沧月的眼里却看不见丝毫的悲伤:“黑大人他……”
“死了。”
汴沧月冷然开口。轻轻一挥袍袖。嘴唇动了动,便从卧榻的周围冒起很多片兰糙的叶子,服帖的一片一片帖负于chuáng檐之上,成一圈将黑东生团团包围住。做完了这一切,他便慢步踱到房间里四处观察。
为什么黑东生死了,他们却是一幅这样冷血的模样?玄天青在黑东生的尸身之外,又加施了一道青白色的狐火,薄如蝉翼,淡淡缭绕着他的身体。玄天青回头,看见了桑娘的表qíng,若有所悟:“桑娘,我们与凡人,不太一样。”
“凡人若是死了。yīn魂便会被yīn间的鬼差勾走。而我们的魂魄离体,则是经常发生的事qíng。无论是主动地,还是被动的。魂魄离体之后,只要保存好身体,在一定的时间之内寻回来,便无大碍。”
也就是说,黑东生还有复活的机会?!还是说,在他们的眼里,黑东生只是遇到了危险,其实并没有死去。桑娘的心便定了定。
“本来以为他中了慈兰的梦蛊。慈兰已死,他便自然会醒。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qíng况。”汴沧月打量了一番四周,回到椅子上坐下,抬手点亮了一盏油灯。他与玄天青虽然夜能视物,她却不可以:“不过看qíng况,倒像是他的魂魄自己离的体。走得太突然,竟然没有护好心脉,才会这样如死了一般。”
汴沧月的话音刚落,从窗户往房间里刮进一阵冷风。油灯的火苗闪了闪,又熄灭了。事出突然。玄天青依然站在黑东生的尸身旁边,而汴沧月则立于桑娘身旁。桑娘只觉眼前一黑,自己便被人从后搂着腰捂着嘴拥进了怀里,一个旋身退到了墙角衣柜与墙的夹fèng之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屋子里静悄悄的。狂风chuī开了窗户,chuī得木扇窗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窗棂之上。雨点被狂风卷着捎了进来,屋子里顿时一阵yīn寒。桑娘抬头,正迎上汴沧月垂下的目光。借着大敞的窗外透进来的几许微光,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丝伤痛一闪而过,随即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