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冬,果家处境尤其艰难,如果不是住海边打鱼的舅舅担心他们一家饿死,送了三四趟粮食过来,李果也早流落街头当乞儿,而果妹只怕也活不过冬天。
然而即使如此,挨饿和cao累下,果娘仍是病倒。
前日,和果娘jiāo好的邻居huáng婶过来探看果娘,送来一小勺子糖,冲水喂给果妹喝。李果听huáng婶跟果娘说:你现在的身子骨,两个孩子始终是养不活的。我知道你不舍得将果妹丢弃,那我帮你抱走送紫竹庵吧。果娘声音微弱,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妇人边哭边说,未了只听果娘说:阿昆回来要怪我。
即使两年生死不明,果娘心里显然还认为李二昆还活着。
李二昆小时候家里穷,一个城里人跟着鱼贩去乡下贩鱼,就也这么认识家里打鱼的果娘。那时果娘长得美,多少人来提亲,就看中李二昆。
娘家想着李二昆好歹是个城里人,谁想会沦落得这般落魄。
果娘抱怨虽抱怨,心里还是在等李二昆,觉得会回来的,这苦日子会有尽头。
huáng婶离去,终究也没能抱走果妹。果娘心里舍不得,虽说是个女娃,可她终日不离手。
午时,赵朴带着赵启谟到集市闲逛,过年,各地习俗不同,物产各异,赵启谟看得兴致勃勃。
李果在集市游dàng,他们主仆二人早早发现,赵启谟还有意无意的跟着,想看看他来集市做什么。
李果穿着件破袄子,看着像是大人的旧袄子改小,非常不合身。他脚上踩的鞋子,倒是新的,不知打哪里来的。
见李果进入粮米店,和店伙计起冲突,赵启谟让赵朴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赵朴回来说:“这孩子要买颗jī蛋,只有五文钱,店家不卖他。”
赵启谟便就将这事记下。
自从码头王鲸扒衣那事后,赵启谟还是第一次遇到李果。
李果不再进去衙坊游dàng,也不再攀爬桓墙,或则将主意打在静公宅院子里。这些日子,李果仿佛消失无踪。
午后在家,赵启谟想着jī的事,前日家里才吃jī蛋羹,甜甜的,不难吃。想来厨房里,应该也有jī蛋。
他心里默默想着厨房里的jī蛋,他又不想被人注意到,等到夜晚,才溜进厨房。
烧饭的伙夫还在,非常惊讶问他:“小官人你怎么上这里来,这儿又脏又腻,你快出去。”赵启谟不理会,四处打量厨房,实在找不到jī蛋放哪。
“jī蛋呢?”
“jī蛋?”
“我要jī蛋,存放在哪里?”
伙夫从灶台上取下一个陶罐,拨开陶罐里装的稻糠,从稻糠里便扒出一个jī蛋,要取出来。
“都要。”
赵启谟拿走陶罐,抱在怀里,不管身后伙夫说什么,自顾离去。
捻手捻脚登上二楼,进入自己寝室,赵启谟想他该怎么将jī蛋拿给李果。
夜晚,西灰门会关门,而通往李家的阁楼,也早被台风刮走,入口封死。
他想起李果利用桓墙与屋墙之间的fèng隙,滑落的qíng景,他也许也可以。
夜深,赵启谟历经千辛万苦,滑下桓墙,来不及拍走一身泥土,他摸着李家墙壁走,发现一扇矮窗。
月光下,能看到矮窗里正是厨房。
赵启谟未加思索,翻进厨房,将陶罐放在灶台上,很快又翻出矮窗。
原路返回时,发现利用两墙之间的fèng隙,蹭上桓墙是十分艰难的事qíng。
赵启谟摔落三四次,勉qiáng爬上去,双手已是伤痕累累。
一路攀越,返回寝室,赵启谟累得趴在chuáng上,倾听着四周的声响。他欣喜没被仆人察觉,要是被娘知道他攀爬窗户屋檐桓墙,那可就不得了。
赵启谟本xing不坏,每每想起王鲸扒李果衣服,而自己没制止这事,就十分难受。更别提,一度也提心吊胆,害怕被爹知道这事。
幸好,他不用在寒冬里打赤脚。
赵启谟想起集市上遇到的李果,他脚上穿着双新鞋。
天亮,李果进厨房烧水,发现灶台上一个陌生陶罐。他打开罐盖,发现稻糠,拨开稻糠,竟看到jī蛋。他手探入陶罐中,取出一个又一个jī蛋,总计六个jī蛋。
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在喜悦到来前,更多的是惊讶,六个jī蛋,堆在一起,在阳光下泛着光,仿佛在做梦一样。
六个jī蛋,果娘吃了一个,剩余五个都留给两个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