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聆呆呆地望着她。
夏候聆从来没这么láng狈过,láng狈到在一个女人面前夺路而逃。
七七双眼迷蒙地望着他突然跑出秋水苑,静如寒蝉的月半拱门,她以为他会像每次一样去而复返,这一次她等了很久,再没有看到他的出现。
她等什么,他不曾在意过她又等什么,等他甩一纸休书给她吗?
若能求仁得仁,这对她不是好事吗?
七七扶着头蹲了下来,眼泪掉落到地上,溶进土里。
青帝苑值夜的人在外面又听见他们的主子摔东西了,兰淑夫人失踪的那几天爷也是如此,青帝苑的东西换了一批又一批……
天色慢慢暗下来,满地一片láng籍,夏候聆发泄够了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白袍上被墨汁扫到的黑点斑斑,青丝错落,一张脸藏在书架的后面yīn晦不明。
他不能放过孟然。
在陈炳荣同皇帝随时会掰掉的节骨眼上,他绝不能放过孟然。
她只是个女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她凭什么来左右他。
轮不到,轮不到的……
夏候聆猛地站起来冲到书桌前,提笔就在白纸上落下休书二字,眼前浮现出她瘦弱的背影。
“爷,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我们的这桩亲事从头到尾都错了。”
我们的这桩亲事从头到尾都错了。
错,怎么会错,他做的决定怎么会错,夏候聆将白纸撕了个粉碎,笔不由自主地再度落下,看着纸上凛然触目的休书二字,夏候聆怔住了……
哮喘复发
原来在他心底也和她一样,以为只有一纸休书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种种吗?
让她逃离江南。
让她回京进宫。
让她一次一次为别的男子求他。
她不止一次想逃离他的身边了,她想跟随青云离开,他看不出来么。
若是只有分开才能解决,他在江南重遇的时候就亲手结束她的xing命不是更好。
夏候聆将纸再一次揉成团丢到地上,握着笔站在书桌前,这一次笔再也落不下去,黑汁凝结成滴落在一尘不染的白纸上浅浅地蕴开……
爷,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爱慕于您。
小奴才,我们成亲了。
若不如意,装疯告知……
爷,你若真不信我,就休了我吧,七七不敢qiáng求了。
所有片断jiāo织在一块,像碎片划过手掌疼悸到全身,一遍一遍凌迟。
夏候聆忽然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灯下的脸惨白一片,意识到是哮喘突发,夏候聆捂着心口踉踉跄跄跨过满地láng籍,猛地拉开门,喊声意外得虚弱。
“来人!快来人!”
一堆下人顿时慌乱忙作一团,等到想起通知秋水苑主子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半夜,七七没有睡过,听到下人禀告几乎是立即冲了出来,夏候聆有很长时间没有哮喘病发过,就连在北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时也鲜有复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还未走近就看到一群丫环端着破花盆破椅脚走出来,七七叫住,“爷是不是被行刺而哮喘复发?”
“回兰淑夫人,是爷自己打烂的。”丫环顺从地回答。
夜风拂过,一团纸从中被chuī落到地上,七七顺势捡起,满院灯笼明亮光线下,一个休字力透纸背……
非主非奴非夫非妻
七七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手僵硬地握着纸团良久,最后放到丫环怀里,原来她并没有勇气打开。
在冷冷的夜风中驻足了很久很久,直到手脚冰冷七七才跨进青帝苑中最亮堂的一处卧房,里边青云正坐在chuáng前同旁边几个年迈的大夫说着什么,见七七走进来儒雅地一笑,“你来了,相国大人刚刚睡着。”
凝了chuáng上气息平稳的夏候聆一眼,七七连靠近的努力都不敢去尝试,站得远远的若无其事地问,“公子,爷没事了吗?”
“嗯,下人发现得及时,没什么大碍。”青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然后冲大夫道,“不如我们先出去吧。”
“我推公子出去。”七七惯常地上前扶住椅背,青云摇摇头,“大人就jiāo由兰淑夫人照顾了。”
说完,青云同大夫们寒喧着退出了卧房。
静谧无声的屋里只剩下七七同chuáng上安睡的夏候聆,离那张chuáng远远的,七七捡了一盏火盆边上席地而坐,双手怀抱住膝,下颌抵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