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谋/苏记棺材铺_作者:青垚(101)

2017-04-27 青垚

  木头“嗯”了一声。

  苏离离猝然抬头,肃容道:“你怎么能找到?”

  “先要找到图。”

  苏离离道:“然后呢?去找那个大统领?!”

  “大统领已经死了。”他答得平静。

  苏离离一愣,看了他片刻,忽然有些害怕,翻身坐起道:“那还有谁知道?”

  木头也随她坐起来,夜色虽暗,却见他眼睛如常的明亮清澈;空气虽寒,却仿佛能触到他肌肤的温热。他看着她的眉眼,缓缓道:“那个知道的人,当初你不救他,他便也死了。”

  “你?”苏离离望着他熟悉已极的脸,失神一般怔忡。

  “我。”木头见她神色,心里似被她擦棺材板子的砂纸打磨着,放柔了声音,“姐姐,你能看出祁凤翔传的流言,就没有想过,临江王谋反族灭,我身为其子,为何独独逃脱了?”

  苏离离慢慢转头看着身边糙色,缓缓摇头,“我从不曾……不曾怀疑你的事,觉得你始终是你罢了。”她最后几个字如同叹息,细若蚊音,说完,却将脸埋到了掌心里。

  苏离离乍闻其事,心里突然迷茫起来,木头手里握着这样的秘密,此生如何能得安宁?木头看破她心思,挪近身边,轻声道:“我是什么人,知道什么事,都无关紧要,在你面前始终是木头罢了,你原本想得不错。”

  苏离离像溺在水中被他捞了上来,有些虚弱的犹疑,更多信任的释然,“你怎么会知道?”

  “乌衣的大统领是我父王。”

  “那我们怎么办?”

  木头失笑道:“你傻了呀?什么怎么办,现在在一起,以后还在一起。无论我是谁,那也不过是从前的事。你陪我把这件事办完,我陪你做棺材。”

  苏离离凝神半晌,终于理清一点凌乱的思绪,抬头看他道:“为什么叫乌衣?黑衣服?是夜里做过贼,还是山西挖过煤……”

  木头爱怜横溢的表qíng顿了一顿,唇角抽搐道:“都不是,那只是个称谓。”

  “你爹怎会是乌衣的大统领?”

  他像说一件极其远久,又不关自身的事一般娓娓道来:“我父王出身少林,后来随征入仕,论功封为异姓王。我从小被送到少林学武,方丈大师亲自教我,却不肯收我为俗家弟子,只说是教一点基本的拳脚。我十二岁才回家,父子之qíng血浓于水,但亲近有限,我也不太清楚他的事。”

  “那昏君继位之后,听信了鲍辉的谗言,猜忌父王,想将他骗到京城杀死。我父王得到消息,抗旨未去。昏君便说他谋反,父王一时激愤,与朝廷打了起来。”木头裹一裹苏离离的衣服,握了她手捂着,“那个时候皇帝尚存,各路诸侯都打着诛逆的旗号围攻我们。父王寡不敌众,兵败已定。他武艺高qiáng,自己本来可活,却觉得无颜再面世人,终是在阵前自尽而死。”

  “临死之际,我才知道他是乌衣的大统领。他告诉我乌衣这一批军资的事,让我记住,今后以图再起,诛君讨逆,复他名誉。”木头眼神有些激越,像看见群山暮色般的苍莽。

  苏离离静静地等了片刻,见他不说话,迟疑道:“那你要去……去拉起旗号,争雄天下?”

  木头的目光凝聚在她脸上,有些穿透世事的深邃总是极不相衬地出现在他年轻的眼睛里,却从来清濯湛然,不见颓丧,“佛经上说,父母子女是前世冤孽,今生又何必牵扯不清。我杀那昏君,足报父母之仇。至于我自己要做什么,即使我父亲也不能驾驭。”

  苏离离止不住要问:“那你要做什么?”

  木头似思索了片刻,唇角微微上翘,道:“天地广阔,我什么都可以做,只不想做皇帝。”

  苏离离也浅浅笑道:“算你聪明,皇帝可不是人做的,好坏都累得慌。”

  木头道:“这正是我不堪其忧,祁凤翔不改其乐。”

  苏离离被他一提,问道:“祁凤翔怎么知道你能找到那批军资?”

  木头蹙眉道:“他jiāo游甚广,消息来源也多。乌衣本已支离破散,难保没有什么关键人物落在他手里。前年他在京城遇见我,我们在栖云寺密谈时,他问过我军资的事。我想那批钱粮,分储各州,藏而不露总不是了结,祁凤翔素有壮志,给他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