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周实在该死!主人的这大半年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娃娃脸少年忿然骂道。
边上刀疤脸的中年汉子幽幽道:“这姓沈的病歪歪这么些年,怎么还不死?主人,您对他仁至义尽,他却不识好歹,我看您也没必要在顾念qíng面了。不如……毒死他算了……”
傅清寒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
“主人若是狠不下心,至少也要断了他的药,不然他自有内力,再好好医治,当真痊愈了可就真麻烦了。”
“也罢。”傅清寒摆了摆手,挥袖走出了房间。
沈晏周自那日闯了婚宴,身体蓦地又差了许多。他昏睡了不知几日,睡梦中只想着:傅清寒那日可气得极了,这几日却竟不来找他晦气?
如此想罢,他悠悠转醒。傅清寒不来寻他晦气,他还如何能见到这人呢。
侧头看了眼chuáng边,只有两个不知放了多久的馒头和一碗清水,想来是看他几日未吃也没换过。药碗却没见着。
沈晏周轻轻地笑,心里明白如镜,转过头望向了窗外。
皑皑白雪中,一株红梅开的茂盛。清风一chuī,花瓣就飘进了屋子里。看到梅花,沈晏周想起了傅清寒儿时的事,心中莫名感到了几分慰藉。
转眼莺飞糙长,东风渐起。万物生长的季节,沈家的生意却没什么起色。傅清寒把厚厚的账簿丢在桌上,端起茶啜饮了一口。
刀疤脸男人不耐烦地问婢女小福:“沈晏周还没死吗?”
小福畏惧地绞着衣角:“大少爷整日地咳,病得愈发重了……”
“你每日都说他病得越来越重,却如何三个月了还不死!”刀疤脸男人大怒道。
“他有真气护体,不会轻易死的。”傅清寒打断了他对婢女没完没了的训斥。
“主人顶着柳知府的压力劳心劳力,那病鬼却每日悠哉度日,我真是不服气!”刀疤脸男人愤愤不平。
“当初你不是庆幸他病得起不来,我们把握沈家大权么,如今倒又嫌他不管事了。”傅清寒笑了下,“我想去琉岛进一批海货,这等新鲜玩意想必京城里的女人喜欢。只不过最近铺子里的钱周转不开,看来免不了要去做一桩道上的生意了。”
夜色深了,傅清寒回了自己房间,坐在窗前擦刀。那是柄黑色的长刀,映着月色通体冰寒。
窗外隐约传来咳嗽声,断断续续怎么也止不住。过了好久,咳声渐弱,那人才开口道:“你很久没有擦过这把‘斩huáng泉’了。”
傅清寒不愿意与他多说,依旧静静地擦着刀。
沈晏周从窗棂外伸出一只苍白细瘦的手,按在了傅清寒的手上。
那手冷得像冰一样。
沈晏周的手过去分明很温暖,他的抚摸很温柔,他……傅清寒反手抓住了他的腕子,一把将他从窗口拉了进来。
沈晏周跌坐在窗前竹榻上,朝傅清寒微微一笑。
“我以为你已经病得起不来了,没想到竟还能半夜爬窗。”傅清寒手中刀一翻,利刃横在他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血痕。
沈晏周不以为意,不躲不闪,反而把瘦削的下巴枕在刀面上,“我病不死的,我只能被你杀死。”
“所以如果你不杀我,我就会一直活着哦,”他笑着贴着刀刃凑过来,将唇贴在傅清寒耳边轻轻chuī着气,“你只有亲手杀了我,才能摆脱我,三弟。”
这话沈晏周不是第一次说,他屡次诱惑着自己杀了他。年幼时被这个最信任的大哥玩弄和背叛,而现在他又希望自己杀了他。
没人能看透沈晏周,没人知道他想什么。或许,他只是疯了吧。傅清寒叹了口气。
杀了眼前这个男人,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自由,多么可贵啊。傅清寒的手突然用上了力道。
大约感受到了脖颈被利刃切开的疼痛,沈晏周微微一颤,但很快他便安静地闭上了眼。鲜血不断流进颈窝,腰侧,大腿,脚趾。
傅清寒把刀拿了下来,起身走到桌前重新擦拭包好。
沈晏周睁开眼端详他的背影,“虽然你掌了权,但沈家家主却还是我,这个身份还有利用价值。除非你把沈家的一切都控制在手,否则你不会杀我。”
傅清寒没有回答。
“是不是,三弟?”沈晏周用手按着颈侧的伤口,笑起来。有什么可笑的?他却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