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杂记_作者:如鱼饮水(60)

  她跟着老刀他们上了马,再回头时,驿馆的高阁已燃起了冲天的火焰,如悲鸣的野shòu,咆哮着以万物为刍狗的苍天。

  作者有话要说:  葫芦王:等等,导演!本王就这么领便当了吗?哎你们剧组是不是太随便啦!

  第二十九章

  雪融化的时候最为寒冷,马蹄和车轮在冰面上打滑,更是行路艰难。傅清寒坐在马车中紧紧抱着沈晏周,手中白裘早已被血浸透,指fèng间湿腻一片。

  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可以失而复得;唯独生命,一去不返。

  这样的恐惧,如密密麻麻的渔网,笼罩在傅清寒的心头。他想起在寿岛上,沈晏周曾认真地说过,自己不死,傅清寒怎么能得到自由。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沈晏周都会给予。即便是那个时候他口中咄咄bī人的“自由”二字,沈晏周放不了手,也会想方设法bī死自己,来成全他。

  这样的予取予求,他却竟能视而不见十余载。

  怀中那人的呼吸极其微弱,细瘦的手腕几乎摸不出脉搏。傅清寒不断地输注内力,他却只是从嘴角涌出更多的鲜血。傅清寒惊恐万分,悲痛至极,他抱着沈晏周瑟瑟发抖,一双漆黑的眼眸不安地四下游dàng。

  到蓬莱岛时,傅清寒指fèng间的血已经gān涸。他行尸走ròu般抱着沈晏周走进仙医的院落。司徒重明正嚼着烟叶子,舒舒服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看见他怀中的人,差点从藤椅上跳起来。

  “上回见……这土匪还能喊打喊杀的……这才几个月?你们gān什么了?”司徒重明耸起肩膀一脸惊恐,“……放chuáng上放chuáng上!”

  他扒了开沈晏周眼皮看了看,又把了把脉,僵着脸搓了搓手,“……吊命的真气散了。”

  傅清寒掏出一颗寿丹,送进沈晏周口中。

  司徒重明见了咋舌,“你知道我这寿丹多难练,那寿岛湖底的蓝花多难采?人总是有寿数的,寿数尽了,也就该走了。”

  “既然人有寿数,就把我的寿数给他。”傅清寒盯着司徒重明。

  “……年轻人你真有想法,”司徒重明叹了口气,“那就过来吧。”

  -

  昏暗的房间中,司徒重明拎着傅清寒的胳膊,细看碗中的血,点了点头,“可以一试。”

  傅清寒见仙医把极细的管子cha入他肘部的青色脉络中,另一头刺入沈晏周的手腕。

  “他气血亏空,把你的血分给他点试试。这法子我第一次用,如果成了,我大概能超过张仲景了吧?张仲景你可知道,人称医圣,他写过一本书叫《金匮玉函要略方》……”

  随着血的流出,傅清寒的喘息沉重起来。他感到头重脚轻,冷汗渐渐沁出,眼前一阵阵发黑。司徒重明喋喋不休的声音如耳鸣般嗡嗡作响。

  “傅公子,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傅清寒无力地垂着头。

  “神志不清了,看来已经不能再取血了。”司徒重明说着动手去拔管子,傅清寒却一把按住了他。

  “……你不用管我,这些血是我欠他的,”傅清寒声音微弱,“我那时心里只有自己的计划,担心功亏一篑,不敢让福禄王就那么死了。你不知道,我qiáng行割开他的手腕时,他脸上那种表qíng……”

  “他头一次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你是为了天子和百姓才出此下策,实非你所愿,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司徒重明看了看他,敛容道,“傅公子,你再这样,会把自己bī疯。”

  傅清寒额头滚下大滴的汗珠,胃中涌上恶心的感觉,呼吸也变得费力起来。

  原来失血是这么痛苦的一种感觉,如今我也体会到了,哥哥。他脑中渐渐变得空白,只有这样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这样的痛苦,哥哥你却一个字都没对我说过。

  -

  傅清寒苏醒过来时,躺在一间安静的屋子里。他睁眼的一瞬间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惧,翻身而起就冲了出去。

  “主人!”娃娃脸少年和刀疤脸大汉慌忙追赶他。

  傅清寒跌跌撞撞跑进之前的房间,见原本的chuáng上还沾着gān涸的血迹,却不见沈晏周的影子。他喉中发出怪异的哽咽声,眼球震动不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