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淑仪,她泣不成声地说:我家小姐去了!
什么?!我恍惚地问。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陡然炸开,心沉甸甸地飞速下坠。口中一甜有血吐出,落在粉红锦被上绽开触目惊心的鲜红。
在chuáng上挺直后背,我忙摇手对chūn菱等说:不妨事,急火攻心。
chūn菱忙坐上chuáng沿顺抚我背,沉声道:可人妹妹,咱们慢慢儿的说清楚,啊?
可人抬头流泪道:半个时辰前,奴婢煎好最后一服药进屋换可心出来。等喂给小姐吃时,才发现,发现小姐已咽之不下……忙唤外间的宋太医过来。再看时……已没了呼吸。
小姐是被人害死的!她哭道:奴婢掀开小姐被子,chuáng上竟有好大一滩水迹。显然是有人往小姐身上淋过生水。待奴婢再找可心来问时,发现她……她七窍出血,已死在南面院墙底下……慧淑仪,慧主子,您一定要为我家小姐报仇啊。
说罢她连连叩头。一声声重重撞击地面,发出“咚咚”闷响。
我虽腿脚发软,仍亲自下地与chūn菱等一起扶她起身。qiáng迫自己定一定心神,咪起双眼问道:还有谁出事?
没有。可人摇头道:宋大人正在审问其他宫人。
急切切地,我们三脚并作两步赶至琴贵妃屋中。
chuáng上早已被换过gān燥被单。烛火摇曳迷离,琴贵妃仰面静卧,脸上竟透着丝丝红润。长而黑的睫毛合下来,投下一圈弧型yīn影。微红的嘴唇轻轻向上抿着,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般甜甜微笑。身上仍是那件大红裙衫,似一朵夜间飘浮在水面上的美丽睡莲。
扑将过去紧紧拥她入怀。她身子尚柔尚软,尚有余温——与活着时并无二致。仍存了一线希望,我象平日一样轻轻呼唤她……可许久也听不见回答。
永远不会再有回答。
六十四 琴断(下)
我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死别?拥住她,泪水奔腾汹涌,顺着我脸滴上她面。而她仿佛也有知觉般,热泪层层。
见状宋佩昭忙过来轻轻拉开,嘶声劝道:慧淑仪节哀。去者已矣,不要再让其多恋红尘。
含着一双眼泪望向宋佩昭,我恨声道:你不是说……
本想狠狠责备怪罪,可看见他双目深陷,两眼通红时,话又偏说不出口。于是嘶声道:是否可心害死姐姐?
宋佩昭沮丧地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人已死,查无对证。只不知这样多的生水,又是从何处而来?这几日,下官白日黑夜,与可人可心轮流督守。外间人从未曾进来,里面可人可心二人除了吃饭便溺,从未出过门。她们进来时也全部严格搜身,哪里带得水入内?
可有外人进来?我又问。宋佩昭摇头道:除了昭容娘娘与下官进来过,别无旁人。
又盘问许多细节,毫无头绪。我心乱如麻,软沉沉坐上一张huáng梨木椅。突然间,一个念头火光电石般在脑海闪过。琴姐姐死于水!难道……?立时走近琴贵妃抚琴的红木窗前。
果然,窗外积雪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心中又是剧痛,就要喘不过气来。我用手指捏起一小块白雪,流泪点头道:好狠毒的奴才!竟然将积雪放入姐姐被中,使她遇水而亡!
听见我话,宋佩昭与可人立时冲到窗前,相视呆立。
可人在原地缓缓跪下,悲痛yù绝地低低叫道:全是奴婢大意!宋大人不方便守在里屋,奴婢虽想着亲手煎药,却又怎能让可心一人守着小姐?!
走过去扶她,我流泪劝道:不能怪你。前几日一直无事,谁知可心竟是这样小人?若无这场雪……
说至此处,心中悲痛难抑,终于长叹一声:真是天意弄人!
宋佩昭沉声道:贵妃娘娘新点的薰香中也有剧毒,只怕也是可心换过。只是,只是……她又为何如此?、
没有道理!可人说。她身子猛颤,摇头流泪道:可心绝不会有如此心计—她—定是受人指使!
凶手一定是良妃。这种手法,非她莫属。她一定是看琴贵妃与我jiāo好,又看出贵妃在文泽心中仍很重要,因此怕她再次出山,夺了自己宠爱。也怕琴贵妃会成为自己对付皇后的一个最大阻力。
“沙漠之渊”,好毒的一味药。
李良绣,好毒的一颗心!
她不知琴贵妃已存了必死的心,派可心拿回有毒的薰香。之所以下这种毒,因她知道琴贵妃有洁癖,每天必要接触生水。那香毒向琴贵妃体内侵蚀,天长日久终有一日会达到置人于死地的份量。那时,琴贵妃必会死于沐浴之时。就算有人来查,她体内有毒而水中无毒……如此组合计策,李良绣端的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