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选侍呆住了,整个人好似化成了石雕。
“你……你说什么?”姬悠好心的替她合上下颌,好整以暇道:“我是说,你父亲虽然死在昭元帝的大军之下,真正害死他的凶手,却不是秦聿。”
“你仔细想想,你父亲有‘不败神话’之名,寥寥几天之间,却败于一个初出茅庐的义军首领,这是不是太突然了,也太蹊跷了?”
梅选侍听着他这话,一时心乱如麻,鬼使神差的,她想起父亲临终前,那一句不甘心的低吼——
“若是没有这遮天蔽日的大雾,我军又怎会队型大乱?!”
她眼前豁然一亮,好似抓住了关键的一点,却又说不出什么具体来。
“大雾吗?”
姬悠慢吞吞的说道:“我父亲虽然出身皇族,却也是武艺高qiáng,若不是那一夜突降冰霜,导致他脚下一滑,你父亲派来的那个刺客根本杀不了他。”
天光暗走,浓烟逐渐消散,梅选侍什么也顾不了了,耳边只有他冷静而睿智的低语,“他们俩的死因,有一个共同而奇妙的特点——好似是老天在捉弄他们……”
梅选侍再也忍耐不住浑身的颤抖,低喊一声:“是术者,是术者捣的鬼对不对?!”
姬悠微微点头,就势靠近了她,将她拉入怀中:“是同一势力所为……所以,我们真正是同病相连的倒霉蛋。”
“是谁……究竟是谁?!”
“你听过清韵斋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世乱狂飙识忠良
“清韵斋?!”梅选侍惊呼出声,显然也听过这一qíng圣崇高的术者宗门。
姬悠将她搂在怀中,动作轻柔,声调却带着肃杀的凛冽,“清韵斋一向自诩拯救苍生与水火之中,掌有鬼神之能,足可改命转运——于是这天下的气运命数,便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了。”他的声音冷冷带笑,却完全不复平日的轻挑嬉戏,“吾父乃是安帝同胞手足,一向关系亲后,安帝病危后,若是不出意外,便该由他即位。没曾想,他和另外两位皇弟都死于鸠杀……刺客即使是刀上染毒,原本也伤不了他,没曾想,居然会‘脚下一滑’!”
梅选侍浑身一颤,嗫嚅道:“是我父亲派人……”“对了,接下来就是你父亲……三位皇弟一死,你父亲便更无顾忌,他立了另一支的旁系为嗣帝,从此权倾朝野,连新帝都为之忌惮!”姬悠的声音冷然淡漠,暗夜中听来,有一种微妙的惊悚与战栗——梅选侍在这一刻打了个寒战,好似在黑暗之中窥见什么无形的可怕之物一般。“清韵斋只是想用你父亲柳原做棋子,颠覆朝廷的稳定,一旦达到目的,又怎会真让他持九锡而摄政?于是,你父亲便也就‘顺理成章’的死在了后起之秀的秦聿手里,成就了他少年威名的第一战。”
姬悠轻声一笑,凝视注目着暗夜中一窜而起的朱红火焰,唇边带起一道讥诮的弧度,“秦聿本就是浑金璞玉的不世之才,他挥军击败柳原,众人只有惊叹,丝毫不曾怀疑,就连秦聿自己,只怕也以为那一日的大雾是托天之幸。”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梅选侍耳边好似又响起父亲那不甘而怨凄的嘶喊,她眼中放出qiáng烈的光芒,浑身颤抖之下,再无一丝力气,软软的倒入姬悠怀中。“所以,你真没必要对秦聿如此怀恨,他也不过成了一柄杀人的利器,真正致人死命的,乃是隐藏在历史黑幕背后的……那一只无形之手。”姬悠淡淡说完,凝视着怀中已近乎瘫软的梅选侍,绝美的眉眼间浮现温柔与悲悯之色,“把那些石傀儡之术解开吧……你即使真杀了秦聿,也只是如了清韵斋的意。”
“清韵斋……”一字一句,声声宛如杜鹃啼血,却含着极深的怨恨与悲凉,梅选侍此时满心昏沉,却被这三字引得双目发光,宛如癫狂。她的手紧紧揪住姬悠的衣襟,手劲之大,几乎要将缎料撕裂,“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姬悠被她这一抓,顿时浑身一僵,神色之间颇见古怪——他塞在胸前的两团圆形帛巾,险些就地滚落,无瑕女装险些破功。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叹道:“眼下清韵斋急切要杀了秦聿,取得他身上的天子龙气——敌之所yù,我便要阻止,所以秦聿的这条命,目前千万不能有所闪失。”他微微一笑,映着冲天的火势明光,森然眸色之间,更见威仪天成,“你放心,他的命暂时寄下,等我需要龙气之时,才能成就最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