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作者:董无渊(131)

2017-04-26 董无渊 宅斗文

  说着话儿又重重地磕了响头。

  行昭瘫靠在椅背上,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雕着博古的朱漆窗棂。

  还没来得及开腔说话,便有小丫鬟隔着帘子轻声在唤:“四姑娘,太夫人请您到荣寿堂去。”

  行昭嘴角微翕,兀地猛然起身,再没看跪坐在地上的满儿一眼,吩咐莲蓉看着怀善苑,“…把她拘起来,正院如今是huáng妈妈在一手管着,不会拿这件事为难我们。”又吩咐荷叶,“去正堂将母亲临终时吃的那服药的单子要过来,偷偷地要,再去城西的回chūn堂去找当夜坐馆的那个老大夫。”

  说罢,便撩帘往外走。

  游廊里还挂着素白的灯笼和随风飘零的白绢,行昭垂了垂眼,此时此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任何悲恸都只能变成力量。

  母亲死后,太夫人诡异的沉默让行昭感到绝望,同时升起一股不由自主的排斥和防备。

  母亲死了,方家与贺家就彻底站在了对立面。自己姓贺,身上却也流着方家的血,既知道贺琰与应邑的内qíng,又知道是自己的父亲亲手bī死了母亲的实qíng,太夫人再看待这个孙女便只能以一种防备与疏离的态度。

  事已至此,太夫人的立场已经很鲜明了。

  没有什么比贺家与亲生的儿子更重要,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已逝的儿媳妇与一个孙女,亲手揭开贺家百年世家门楣下的丑恶,也不可能让儿子陷入bī迫发妻自尽的丑闻。

  今时今日,太夫人的态度无外乎两种,威bī与利诱。

  行昭心里陡升出一股悲凉,她是太夫人带大的,母亲给不了她的保护,太夫人给了,母亲给不了她的安全感,太夫人给了。太夫人在她的生命里一直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如今抛开qíng感,理智地分析出的结果,却让人触目惊心。

  心里在想着事儿,路就像变短了,不一会儿就到了荣寿堂。

  照例是芸香守在门口,看见行昭过来一反常态地抿了抿嘴,没有热qíng的寒暄,单手撩开了帘子,只轻声说了句:“二夫人与三姑娘将走,里边只有太夫人。”

  行昭感激地朝她点点头。提了裙裾往里间走。

  太夫人正靠在软垫上,带着玳瑁眼镜,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在看。见行昭过来了,边把眼镜摘下来放在身边的小案上,边向她招招手:“来了啊,过来这边坐。”

  语气如常,慈和温柔。

  行昭心头一颤。垂下眼睑,没有像以前一样坐到暖榻边儿上,行过礼后,便端了一个小杌凳坐在一旁。

  太夫人心里叹口气,将手里那方绛红色的帖子摇了摇,神色如常地说着话儿:“huáng家下月初八娶媳妇。哦,就是年前咱们一家人上定国寺时碰到的那个huáng家,娶的是泉州指挥佥事金家的女儿。得罪了临安侯府,定京城里他们家想再找一桩好亲事也难了,只有寻亲事寻到了福建去。”

  行昭垂着头听,太夫人说这么一场番话,绝不可能只是想表达贺家势大的意思。

  果然。又听太夫人后言,“开头huáng家寻不到了亲事。huáng夫人便哭着来求我,我想了想便给她提了福建这门亲事,哪晓得无心cha柳柳成荫,倒真是成就了一桩姻缘了,huáng夫人喜得乐开了花儿,说是要来给我磕头。可惜我们家如今在孝中,却是去不了了。”

  行昭静静地听,待太夫人说完,心头已经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祖母这是在教导阿妩要凡事留一线。huáng家虽然将我们家得罪狠了,您却还是好心地给他们找了一桩好亲事,怕的是兔子急了咬人。”

  话到这里微微一顿,说不下去了,心头凉得像夏日里抱厦里放着的冰,又气得像冬日暖阁里烧得火旺的火,如果说在路上的害怕只是猜测,那如今却都变成了现实,一抬头却看见张妈妈透过窗棂在往屋子里望,神色带了焦灼。

  “凡事留一线,凡事想宽和一点,才能广结善缘,左右逢源。”太夫人直视着行昭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端倪,又说:“你的个xing我清楚,看似柔和却有股倔气在里头。人生在世孰能无过,阿妩,你是子女,侯爷不仅是你的生身父亲,也是我们这个家的顶梁柱,多想想凡事留一线这个道理。”

  这是在劝她不要纠缠此事!

  行昭气得直抖,太夫人是她一向崇敬的人,更是抚育着她成长的人,有风雨时一直是太夫人挡在她跟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出面劝她要她忘了亲生母亲蹊跷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