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名伯今年才十四岁吧?”欣荣挑着喜庆事儿说,语气夸张:“十四岁的伯爷,还不是靠祖宗荫得来的,在大周里可是头一份儿呢!得赶紧让平西侯在雨花巷里头摆流水筵,摆个三天!”
行昭抿嘴一笑,宫里头出来的谁都不是省事的,不说让临安侯摆宴,只说让平西侯摆宴…
方皇后笑呵呵地应承,连声只道,“摆摆!孩子齐齐整整回来就已经是福气了,昨儿个我听圣上的旨意心里头直打鼓,怕折损了孩子的福气。”
欣荣心头一惊,方皇后这番话已经是将贺行景看成了方家人了,丝毫不见外!
惊诧稍纵即逝,一瞬间笑得体谅又夸张:“扬名伯从西北九死一生回来,还帮着平西侯捉了鞑子,就这福气,咱们大周满打满算还有几个人有?嫂嫂一颗心直管放下,扬名伯的福气重着呢,您看看他舅舅再看看他外祖,哪个不是一夫当关外夫莫开的真英雄?”
不提景哥儿的父亲和贺家人,行昭笑得下巴尖尖的,眸光盈盈地俏生生看向上首,如果她与景哥儿不是姓贺该有多好。若是托生到商贾人家,就学着打算盘记账册。托生到庄户人家,就学着织布耕施。就算是托生到饭也吃不上的贫苦人家里,也能靠着自己一双手打出一片天来,就算是穷也能和至亲血缘在一起其乐融融…
她果然不是正统的贺家人,她还有心,她的身体还有温度,她还会爱,会哭,还会在贺家人身上寄托希望,然后再失望。
所幸景哥儿也不是。
凤仪殿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甜和乐的味道,九井胡同里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方祈的突然回归将临安侯贺琰打了个措手不及,比应邑的那道赐婚带给贺琰的打击更大。
今儿个一大早,皇帝连发两道圣旨,一道是擢升方祈和行景的,一道是让秦伯龄带兵十万北上,增援梁平恭。
鞑子主将托合其都在定京城里当作俘虏了,鞑子气数都快尽了,这个时候让秦伯龄出兵北上,防的是谁?不是鞑子,就肯定是梁平恭了!
早朝一结束,就有堂官来围着他道贺,“儿子争气,十四岁就搏了个爵位回来!”、“守着托合其这么重大的事儿都让令郎去做,百年世家是要由文转武了?”…
他只有忍住怒气和不安,一一回之。
“…景哥儿和方祈住在雨花巷,皇帝知道前事吗?知道多少?昨儿个景哥儿回京,却连九井胡同都没进…”
第一卷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安心(中)
太夫人盘腿坐在炕上,手里依旧转着那串一百零八颗紫檀木佛珠,冷静地看着面前走来走去的儿子,接着前言,沉吟又言:“形势比人qiáng,现在急有什么用!趁现在贺家还没被推到风口làng尖上,咱们就要想好退路!”
贺琰脚下顿住,深吸两口气妄图平静下来,却到底没将怒气忍住。
“景哥儿姓贺!论他封爵还是立功,都应当归到咱们贺家来!景哥儿去的是凤仪殿,回的是雨花巷,也不晓得方礼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他祖宗”
太夫人手头转佛珠的动作一滞,轻轻阖了阖眼。
失望,这是现在她对这个从小寄予厚望的儿子唯一的评价。
下狠手bī迫方氏,是寡qíng,事后缩在女人背后,是寡义,如今东窗事发气急败坏,是无能…
一个男人可以薄qíng寡义,可他必须得有这个资本,既然敢做下狠事,就要有能力将事态控制在自己能够掌握的局面内,而不是像如今,儿子回来不认老子,女儿在宫里头想着法子对付老子,旁边还有饱含仇恨的姻亲虎视眈眈地想咬掉贺家一块ròu,局面完全乱套了,作为男人却无计可施!
可笑的是,她要qiáng了一辈子,临到入土了,还得跟在儿子后面为他擦屁股。
“皇后能和景哥儿说什么?无非是生父勾结qíng人bī死生母的戏码!”
静谧半晌之后,荣寿堂里响起了太夫人清淡,却有嘲讽之意的一句话。
贺琰脸色愈渐铁青,心头“咚”地一声一直向下落,前些日子应邑被方皇后设计嫁入冯家,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行昭知道方氏死的前因后果。索xing先将应邑早早地嫁了,再腾出手来慢慢收拾他…
若只是方皇后一个人在活动,他倒不怕。内命妇的地位再高,还能cha手到朝堂上来处置重臣了?也就只能拘在后院里头,对付对付应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