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不得方皇后与欣荣要避开自个儿了,这是在给行明选夫君呢!
碧玉只晓得往她身上扯,却不想想王驸马的弟弟和她硬生生地差着辈儿呢,前世方皇后都舍不得她嫁出定京城,更别提今生了,要不让行明嫁到欣荣那边去,要不嫁远一点,也是离贺家的势力远一点儿。
行昭心里面感激方皇后极了,方皇后厌恶贺家人,却能看在她的份儿上,用用心心地给行明选夫君…
行昭一抬头,正值huáng昏时候,天际处霞光万丈,偶有漂浮流云滞留其上,也会被惠风chuī散,不见了形状,四皇子将伎园管得风风火火的,每日吊半个时辰的嗓子,如今正是时候。行昭立在朱红落地柱旁,静静地听,好像隐隐约约能听见角儿们扯开嗓门唱得悠悠转转的唱词儿。
“姹紫嫣红,怎就负了那断壁残垣…”
行昭一愣,随即笑起来,皇城大极了,伎园吊嗓子的动静传到哪儿也不可能传到凤仪殿里来,果真她是平静日子过了几天,脑子便魔怔了,莫名其妙地还想出了这等子唱词儿。
行昭想起贺琰与母亲那桩事儿,不乐意过七夕,方皇后也不勉qiáng,七夕晚上皇帝倒是过来了,听说第二天是行昭的生辰,便赏了几匣子东西下来。行昭打开看了看,无非是翡翠镯子,玛瑙吊坠儿,只一串珊瑚手钏倒十分惹眼,红灿灿的亮澄澄的,叫人移不开眼去,行昭合了匣子带过去给方皇后掌眼,方皇后便笑眯眯地搂着行昭惊呼:“阿妩如今是个小富婆了!”
可不是小富婆了,住在凤仪殿,方皇后要给行昭私房钱。皇帝又喜欢小娘子,时不时地赏点东西下来,前些月头还特意传内务府的人问了问行昭份例的事儿,问了过后,便大手一挥让又添了份儿份例。
手里头拿着两份份例的小富婆,望着白花花的银子,哭笑不得。
她可没地方花去啊!
PS:
嗷嗷嗷!最后一刻!
正文 第一百一七 生辰(中)
第二日,行昭起了个大早,huáng妈妈亲自选的衣裳,秋香色棉麻高腰襦裙,配条云纹素淡杭绸补子,腰间压了一枚和田玉玦。
行昭乖巧地依言换上。huáng妈妈笑中有泪地看着立在那头的俏生生的小娘子,眼里晶晶莹莹的,连声说:“…今年这个生辰过得真是不容易,往日里…”
话没说完,行昭却完全明白,头一次在宫里过生辰,头一次离了贺府过生辰,头一次…没了娘亲。
行昭垂了眼,秋香色看起来清清静静的,像初秋扑在宫道上的落叶,也像huáng昏天际尽处的那抹斜阳,huáng妈妈的感触更多地来自对母亲的思念,恰好也是她的感触。
轻声叹出一口气儿,母亲一生当中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选择死去,无论是与非,无论值不值,行昭都因为她而感到温暖。
因为怀念,所以要过得更好,大约这也是母亲的期盼吧。
莲玉眼神尖,敏锐地捕捉到了行昭陡然而来的落寞,笑着扬声岔开了话儿:“往日里姑娘吃的是定京风味的长寿面,今年换个花样儿来。皇后娘娘昨儿个就吩咐好了小厨房,面是小麦磨的,哨子却是按着西北风俗做的,木耳、huáng瓜、青瓜、肚条儿、萝卜丝儿都拿酱汤烩好铺在面上,再浇上高汤,huáng瓜脆脆的,肚条香香的,萝卜丝可入味儿了,您喜欢吃辣,再铺上一层油辣子儿油,窸窸窣窣地吃下去,保管您能吃出一身汗来…”
“姑娘!告状告状!莲玉铁定是偷吃了您的长寿面!”莲蓉捂着嘴笑,“要不她怎么就晓得面是什么味儿了呢!”
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被两个丫头一打岔,原本的yīn霾逐渐散去。
小娘子的生辰不好过,既是年岁小。上头又有长辈顶着,又不是及笄,也不是整数,通常便是吃完碗长寿面,再给家里头的长辈磕个头,给自己院子里头的仆从丫头们发点赏钱便也过去了,往常在临安侯府,太夫人不讲究过生辰,每年便是吃碗长寿面给长辈行个礼也就过了,大夫人通常选在huáng昏时分过来看她。常常会拿着一支簪子或是自己绣的小衣服小香囊,笑着轻轻地抱着她小声说话儿,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什么好好念书,好好描红,再说说西北的模样…
行昭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前世与今生,贺琰在她生命中留下的足迹。真是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