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皇后从善如流接过话头。笑着请皇帝喝茶,“常先生最近在上茶道课,小丫头逮着谁就请谁喝茶。就属您还没喝过了,您且尝尝看。”
皇帝听完行昭的话儿,面色沉了沉,又听方皇后后言,面上展笑。小啜了口热茶,摸了摸小娘子的双丫髻,笑言:“半灌水响叮当,阿妩再练练,还差了些火候!”
行昭靠在方皇后怀里,抿唇笑了笑。
皇帝过后便再也没提及和嫔顾氏了。同方皇后从“扬名伯的府邸还在选,是城东靠着绛河好?还是城西靠着骊山好?”一直扯到“朕琢磨着也得给方祈手下的几个千户安个差事做了,他们家眷都在西北的吧?那还是按例升一级。再回西北去就事也好。”
新纳的妾室长得像自家老娘,任谁也鼓不起这个勇气敲开这美貌妾室的厢房吧。
皇帝始终不去,和嫔顾氏造再大的势,掀再高的名声,也只是昙花一现。终是徒劳的。
小顾氏沉寂了两三日,又时不时地再登凤仪殿了。陪着方皇后唠家常,打叶子牌,教导行昭做针线,从开始的隔一日登门一次,再到后来的日日登门。
方皇后没发话,凤仪殿上上下下都以最恭谨的态度待她。
行昭待她不咸不淡,说话间既有对长辈的恭敬,也有心不在焉和随心所yù,更叫小顾氏心生异样。
她原本的算盘明明就打得很好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男人嘛,都要吊足了胃口,半遮半掩地才能处得长久,她的样貌她心里头十分有底儿,藏了几个月,再横空出世,皇帝不会对她有所期待和疑惑吗?
方皇后也拜访了,慈和宫也去了,嬷嬷也派了,动静有了,皇帝也知道她了,怎么就是不来呢!
小顾氏始终想不通,去慈和宫的时候,她的小辈顾青辰这样一番话却让她毛塞顿开,“皇上最喜爱惠妃,与德妃最随意,最信任淑妃,可最敬重的却是方皇后。好生待在方皇后身边,叫皇上真真切切看到你,比听你的名字听了一万遍都qiáng。”
宫里吃穿不愁,她已是十分满足了。
可当人看见别人用的是云丝锦,自己却穿的是三江布时,心里难免不会生出别的期望。
她照着顾青辰说的做,终究在腊月前夕,方皇后看似不经意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儿:“…皇上喜欢吃胭脂鸭片,喜欢看流水夜灯,腊月的天儿这样凉,皇上还要去太液池看灯,真真是怎么说也说不听。”
小顾氏手头一紧,一圈线便险险抠进ròu里。
行昭埋头绣给潇娘的香囊,心里苦苦酸酸的,将自个儿的夫君绕这么大个圈子推给别的女人,会不会比割ròu还要疼呢?
方皇后心里疼不疼,行昭不清楚,可小顾氏的chūn风得意,行昭却看在了眼里。
带着方皇后的准许,太液池夜遇,终究让小顾氏青云直上,位分从嫔升到了婕妤,宫室从偏厢搬到了东厢。
行昭没心思去管这些以色侍君女人们的心事与得意,因为她的舅母与表兄表姐总算是在年前赶到了定京城来。
正文 第一百五三章 雁回(上)
马蹄踢踏,有两匹枣红色宝骏在前开路,后有一驾素青绘虎纹马车“咯咯吱吱”地沿着老城墙的汉瓦青砖行得沉稳。
大雪积了些时日,放眼望去尽是苍苍茫茫,天地间像悬挂了千万幅竹帘,透过扑簌簌落下的雪,便能看见大道蜿蜒无垠的白茫茫,还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
雨花巷里整装待发,气势浩dàng,从铁马冰河翩然而至的将士们配上刀,穿上甲,面色肃穆地一个挨着一个站在巷口。
站在最前列的是个迈着外八字,套上夹袄,背手挺胸,很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的当朝右军都督方祈,其后三步的是个身形颀长,剑眉星眸,蜜色肤色的健硕少年郎,少年微微佝弯了身子是为了迁就自家那个身量还小的小娘子。
东市集的人透过栅栏fèng儿偷摸往里瞧,啧吧着嘴,从西北来的将士是当真杀过人,见过真东西的!
瞅瞅!
瞅瞅这气势!
叫人都不敢细瞧!
外人看上去很威风的方都督却面带赧色,一扭头一开口,这浩dàng的气势立马碎成了渣渣。
“你舅母又不是没来过京里,还非得让几个小兔崽子把盔甲洗一洗穿上来迎,整这么大阵势…我看老毛头冻得直打哆嗦,哈喇子顺着胡须流,可是流到一半就给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