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握了握欢宜的手,仰头笑着开解:“难不成还要皇上放在台面上去偏私不成?阿妩和顾青辰是因为什么住进来,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争一朝一夕。”
欢宜面色松了松,要说多舛,行昭和顾青辰都算是命途多舛,论旁人看上去再尊贵,没亲生的爹妈庇护,心里能舒坦?
“二皇子的新家在城南?听皇后娘娘说是个正院三进,东西两边都有跨院的大宅子?”行昭趁热打铁,岔开话头。
二皇子搬出去住了,闲磕牙的人又少了一个。
城北哪家的闺女长得丑,城南哪家的公子哥儿包了戏苑子里的当家花旦,城西哪家的老爷和外室来往甚密…
没了二皇子的魔音贯耳,行昭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啥啥都不知道。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前世那个bào戾嗜血的君王和现在这个眉梢眼角都飞扬青chūn的少年郎联系在一起,夺嫡立储腥风血雨,其间发生了什么,行昭不知道,可闵寄柔由嫡变庶,陈家一跃而上,处处透露着诡秘。
行昭心头一动,陡然发现二皇子上位之后,竟然是王嫔娘家与陈家人获益颇多,等等,贺琰好像随着新帝即位,三公三孤都包揽全乎了…
看谁动了歪念头,就要看是谁笑到最后。
这三家究竟做了什么?
“是呢,王府大得很,又有湖又有山,二哥辟了块一大块地儿来种瓜果菜蔬,又是拿青竹杆子扎篱笆又是特意养了苔藓铺在阶上。”欢宜敛了敛心绪,顺着话头走,说着便笑起来:“石侧妃住东跨院。抬着小轿进来绕那片果蔬地,绕了一圈儿,轿夫说是脚都走酸了,二哥便又多加了赏钱。”
欢宜无论遇上什么事儿,说话都是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
小娘子低吟浅淡的声音像在念一册清隽咏丽的游记,行昭缓了神来,笑着将话扯开了。
话儿说到石侧妃,入了深秋临近初冬,亭姐儿便入宫来请安见礼了,新妇讲究个三朝回门。亭姐儿是侧妃,说好听点是妃,说难听点儿就是妾室。长辈们想见便宣来见见,不想见亭姐儿便连宫门都进不了。
王嫔想见见她,不和方皇后说,偏偏凑在侍寝的日头给皇帝提起这事儿来。
“…虽是偏房,可也是您御笔下旨纳娶的。也是阿恪头一回风风光光抬进门的侧妃,皇后娘娘重礼节,臣妾总怕惹恼了皇后娘娘…”
皇帝耳根子软,不代表他是蠢钝得不像话的。
王嫔分明是想借他的口,抬老二的体面。
一个侧妃,还需要劳他和皇后通气儿。堂而皇之地叫进宫来看看?
皇帝沉了沉声,当晚没在王嫔宫头住下,返身折去了孙贵人处。
是的。那日哭得百转千回的孙才人已经变成孙贵人了,到底不是一枝独秀——和顾婕妤、惠妃三足鼎立。行昭私心想,若是方皇后再推个美人儿出去,正正好能凑个四角俱全,四美一桌打麻将。
宫里的事儿没影儿都能起风。何况这还是一向稳如泰山的王嫔跌了颜面,传来传去传成了“王嫔狂妄得不行。仗着自个儿是二皇子生母,竟然妄图让二皇子的侧妃来给她行礼问安了咧!”
王嫔吓得不行,急急慌慌地来凤仪殿辩白,柔柔婉婉的女子掩眸安宁:“臣妾也就是这样一说,哪晓得皇上生了气,连带着宫里头的话儿也不那么好听了,臣妾心里惶惶然,又怕连累老二不受待见,又怕皇上龙体为臣妾这般无足轻重的人气出个好歹来。”
行昭停了停手上的动作,心里头确定了皇帝就喜欢这样弱不经风款式的女人。
男人们千奇百怪地,这都什么癖好啊。
方皇后怎么可能不晓得前因后果,后宫的事王嫔越过她去寻皇帝,她也有足够的理由生气。
王嫔恭恭谨谨多少年,会出这种岔子?
“老二向来心宽,你也别多虑。”方皇后同王嫔说话,是和顾婕妤、孙贵人之流完全不一样的腔调,“你想见石氏就来和本宫说,本宫琢磨掂量一下,再给皇上通气儿,你冒冒失失地惹恼了皇帝,怕是老二没被牵连上,石氏倒先遭皇上嫌恶了。”
王嫔敛首垂眉,安安静静地听方皇后的责难。
多少年了,皇帝恼了,只要来寻方氏准没错,一物降一物,皇帝宠外头那些光鲜漂亮的年轻女人,可心里头只敬重爱护方氏。
否则怎么可能方皇后推谁,谁就能受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