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太夫人止了止话头,顺势落座,单手接过茶盅,轻啜一口,笑问:“怎总不见阿妩?昨儿个去舅舅家也不晓得回九井胡同来一趟,老身原想让人去接,可再一想阿妩到底是养在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小娘子,又不是要回来待嫁,不同您说一声儿到底失了体面。”
方皇后吃口茶,等着贺太夫人说下去。
“说起阿妩,倒想起景哥儿来,孩子大了不落家。那皮小子也是,都是要娶亲的年岁了,也不晓得懂事儿,男儿汉大多都是成了家娶了媳妇儿便收心了。皇后娘娘是姨母,正好同您商量着来办,瞧您的意思是属意罗家娘子的吧?罗家也好,书香世家,手上没太大的权柄,可胜在清白,听着是挺好的小姑娘。老身没见着面儿,到底不放心,景哥儿是长房嫡孙,往后跪宗祠是要排在头一个的,一进门就得是宗妇,管的是一大家子人儿,管事、庄头、仆从…”
贺太夫人坐地起价。
方皇后是能下懿旨赐婚,可到最后,聘礼礼数都得是贺家来办!
方礼心疼外甥,可她却心狠得起来!
事qíng若不顺遂,大不了都别想娶嫁,要娶嫁必须回贺家老宅去!否则一拖三五年,罗家能甘心?阿妩能过得了六皇子的门儿?老皇帝身体渐弱,到时候的官司有够打的!
“阿福去了快五年了吧?临安侯也不准备续弦了?本宫瞧了瞧,觉得冯驸马家还有个胞妹,十七八的年岁,因守孝错了正当嫁人的年华,听说人品相貌都好得很,和临安侯倒也配,太夫人您说好不好?”
贺太夫人没说话了,凤仪殿便静了下来,方皇后神色十分端肃地开了腔。
方礼拿贺琰的婚事威胁她!?
冯安东的胞妹…
让她说好不好!?
贺太夫人表示自己一口老血堵在胸口里半天都吐不出来。
正文 第两百零七章 坎坷(下)
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
贺太夫人要以行景的亲事做拿捏,那方皇后凭什么不能拿贺琰的亲事做文章?
方皇后的弱点显而易见,贺太夫人的弱点就是她的儿子和她辛苦钻营来的贺家,反正两个女人手上都握着对方的弱点,你要坐地起价借婚事的由头让景哥儿会老宅,我便拿出筹码来还价,最后看看谁亏谁赢。
贺太夫人不是没有认认真真地寻过亲事,四十好几的侯爷要寻一门正经亲事着实不算太难,正经大家贵族的小娘子寻不到,那稍稍矮一点儿的门第家的女儿总能说到吧?
一树梨花压海棠,自古皆有。
四十岁的男人还有希望生儿子,凭什么就不娶了?头一个嫡子被得罪得家都不回了,不努把劲儿再生个嫡子出来,难不成当真要看着贺现登堂入室?
贺太夫人先头是在定京城里寻亲事,托了黎太夫人四处瞧瞧,勋贵人家家里没有合适的小娘子,那就问问文官家里头,三品大员家的姑娘是不想的,矮一点儿,四五品京官家的闺女呢?可惜也没寻到,文官清流重名声,能结jiāo贺家自然心里是巴望的,可面儿上呢?把自家如花似玉豆蔻年华的姑娘送去给四十好几的男人当填房,是想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吧。
官宦重名声仕途,商贾之家倒不是很看重,无利不起早,说的便是那些人。
万姨娘家里头一听消息,便全家活动起来了,送了几十只股到定京来,统共加起来算一算得有一百万两银子,又是拿河北府的几家盐商铺子收买了贺老二,老二有奶便是娘,竟然有脸在早礼上提。
士农工商,商是最下贱的!
贺家还没可怜到这个程度——要拿妾室的银钱来撑脸面!
贺家既不可能和商贾做亲家,也不可能妾室扶正,更不可能让万氏当家——她本身就不清白!
贺太夫人胸口一滞,神色未动,照旧慈眉善目得像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冯驸马的胞妹?论公,您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挂心臣子亲事是应当的。可论私,您是临安侯的大姨姐,大姨姐关心妹夫的婚事…”贺太夫人一顿,再一笑“怕是不太妥当了。”
“阿福已逝。本宫与你们贺家的关系,只有论公,哪里来的论私。”
方皇后紧接其话“贺太夫人要论公论私,本宫却只知道天地君亲师,天家所言如重掷投地,岂容他人置喙!”
打嘴仗,过的就是个瘾。
行昭在内间一道听,一道看书。论嘴皮子利索,德妃是宫里头顶厉害的,常常一句话呛得惠妃想立马跳绛河里去,女人堆里挣扎了这么几十年,方皇后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