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皇后不置可否。
这是一个争了一辈子的女人最后的执念。
如今的贺太夫人看起来很可怜,就算穿着华服锦衣,带着金冠玉钗,雍容慈霭,她的眼神,表qíng,声音无一不是可怜的。
“你们只需要让一步…景哥儿提亲,纳吉,过庚帖,我亲自掌眼去办,绝不准别人cha手,把景哥儿原先住的宅子拓宽再刷漆粉墙当做新房,景哥儿成完亲住一夜,愿意留几天就留几天,愿意第二天就带着新娘子回福建我也不cha手了。在我,在阿琰有生之年,景哥儿和阿妩愿意来九井胡同就来,不愿意来,我亲自下手弹压舆论,绝对不叫两个孩子为难…”
“我只求一件事,景哥儿要和贺现争,把贺家的家产家业都争到手,成为贺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把着贺家的命门,再重振贺家…”
贺太夫人边说边老泪纵横,拳头慢慢伸开,青筋突起的手背随意搭在椅凳扶手之上。
“什么秘密?”方皇后打断贺太夫人后话。
“事关方福之死。”
行昭拿书的手一抖,麻绳串起来的书册顺势从炕上砸到地上“嘭”的一声,书页一角飞卷起来,恰好挡住了下面的字儿。
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huáng雀的后面呢?
会不会还藏着一条蛇?
大殿里气氛陡然一滞,里厢里书砸下去的声音便显得很清晰,贺太夫人眼神往里间一扫,却听方皇后开口道:“应邑主谋,贺琰从犯,可若是没有太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贺琰,阿福如何会死?已然各得其所,太夫人是想来诓骗本宫?”
“各得其所?”贺太夫人扯开嘴角笑,笑里头是苦的“不是所有人都得到了报应的。您说方家人记仇,这仇还没报完,方福在huáng泉下闭不了眼,您也忍心?”
“不忍心。”
是少女温糯的声音。
里厢珠帘一撩,磨得圆滑的珠翠碰在一起泠泠作响。
方皇后扭身去望,叹了口气,这般倔气也不晓得是随了谁。
贺太夫人眼泪又掉了下来,手撑在椅背上,不由自主地提了声量,声音在发颤,带了些不确定:“阿妩!”紧接着第二声“阿妩!”
行昭遥遥地看了贺太夫人一眼,手在云袖中攥得紧紧的,指甲扣在掌心的ròu里,真疼。
“母亲的死…还有什么蹊跷?”行昭喉头发酸,qiáng拉起唇角笑“您的要求,阿妩代替哥哥答应了,您应当知道阿妩能做哥哥的主,当哥哥的家,立身于世,言既出,再难回。”
她…一手教养大的孙女…
正在一本正经地同她物物相易…
贺太夫人以为全身会发软,可浑身上下一点儿也没动,也是,她是狠,可她还不蠢,没蠢到现在还在奢望她的小阿妩会像六七岁时那样靠过来软软地唤她,靠着她,枕着她…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贺太夫人想笑,面上的神qíng却比哭还难看:“…方福喝下毒药后,阿妩用鹅毛已经催吐过了,人当时是救过来了的…可大夫却在给方福送服解毒的那碗汤药里发现了芫花汁…”心尖绞得像有刀在割,轻轻顿了顿,艰难地下咽再道:“那个时候方福已经将那碗汤药喝完了…阿琰那时候已经不在正殿了,更不知道方福已经被救活过来,应邑势力还没大到在正院里安cha亲信的程度,那芫花汁…是谁放的?”
“这个秘密值不值?”
行昭眼前一白,全身如雷霹中。
随即仰身倒地。
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能见到母亲了……
正文 第两百零八章 秘密
皇城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缺席而变得乏善可陈,行昭缠绵病榻数日,除却凤仪殿忙翻了天,六宫之中照样如往常一般,平静无波。
或者说是,平静的海面下藏着波涛汹涌的暗cháo。
淑妃亲自过来瞧自家准儿媳妇儿,一掀珠帘,却见行昭手上拿了卷书,眼神却瞅着窗棂外,淑妃顺着行昭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见屋檐下有黑白分明的燕子进进出出地飞个不停,有雏燕在巢里唧唧喳喳地仰着小脑袋叫唤。
分明是盛夏的模样,偏偏显出了几分生意盎然的初chūn意味。
淑妃笑一笑,显得温柔极了:“燕子筑巢的人家都是福气重,心地善的好人家。chūn来冬去,南来北往,明年铁定还到阿妩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