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家赶出来,寄人篱下的,县主?嗬,担个县主的名头是能吃还是能穿啊?她靠在舅家身上能靠得住吗,包括她那个哥哥,方祈又不是没儿子,凭什么把什么东西都留给自家妹妹的儿子啊?
陈婼原先以为自个儿讨厌贺行昭讨厌得没头没脑的,可越往后,她便越发地厌恶她,狗仗人势,是她姨母风光,是她姨母有本事,关她屁事啊?姓贺却被方家人教养,又被养在周家人的宫里头,一女三易,贺行昭还有什么脸面装出一副端良贤淑的样子来?
定京城里说来说去,小娘子多得是,可人们一说起来,无非只有几家的姑娘算出众的,一定有她,可和她相提并论的就是这个贺行昭。
要是她没住在宫里头,要是她姨母不是方皇后,要是方皇后没给她做脸面…看谁还会捧她贺行昭!人的本事是应当脚踏实地攒出来的,她四岁习字,六岁学琴,日日只睡三个时辰,天不亮起来,天黑了父亲才放她用膳,她的名声和本事是她自个儿努力得来的。贺行昭呢?安逸着就与她一并被人称颂了。
等陈方两家被皇帝架起来对立了,她便觉得厌恶这么久贺行昭,原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行昭厌恨陈婼是因为前世的纠葛,而陈婼厌恶行昭,理由却简单得很,两个字归纳——嫉妒。
正文 第两百一四章 绿萼(下)
第两百一十四章 绿萼(下)
行昭当真没想到,她没去撩陈婼,陈婼反倒先来寻衅。
想想也对,朝堂官场决定后宅女眷的亲疏关系,对立两派官僚的亲眷是不可能和睦相处的,可到底在外头,面子qíng也得做好…
“是年岁小不懂事,往后人家成亲,陈家姑娘千万记得端着些姑娘家的派头来,别再乱爬墙了。”
行昭也笑。
这一世的纠葛尚且还没算清,若再加上前世的恩怨qíng仇,她又不是缺心眼,还能好好地,放宽心地活下去?
陈婼被话一梗,脸色没变,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我头一回来温阳县主家,早闻临安侯府chūn有垂柳,夏有婉荷,秋有jú桂,冬有绿萼,今儿个是来赏绿萼的,可否劳烦县主领着我游上一游?”
手势是向东边儿的巷口做的。
行昭顺着手向东望去,正好能从门fèng里看见贺行晓满脸是泪,还站在原处,再回过头来,神qíng很淡漠:“那是家母的小灵堂,陈娘子想去家母灵堂里游上一游?”
陈婼是听见了她和贺行晓的谈话吧?
敢作就要敢当,既然问心无愧,也没必要半遮半掩。
行昭轻抬眼睑,“陈娘子的嗜好当真奇怪,既喜欢爬墙楼,还喜欢去别家夫人的灵堂里逛一逛。前者您爬的是应邑长公主府的墙头,我管不着。可您想在家母的灵堂里放肆,您信不信,我当下就能将您给叉出去。”
陈婼安安静静地等着行昭将话儿说完。
她就出身名门世家,百年世家是怎么个德行,她照样清楚——每一个枯井里都有几条人命,每一个当家主母手上的指甲不是被凤仙花染红的,是被别人的血染红的,如果心不够狠。就只有用她自己的血去装饰别人的梦。
就像贺行昭那个无能的母亲一样。
“县主莫慌。”
陈婼眼梢嘴角皆是笑,明艳得像雪地里藏了一支三月chūn光的花儿,“您是先临安侯夫人的亲闺女,自然能在自个儿母亲的灵堂里喊打喊杀,我到底是外人,做不出来这样亲昵随意的事儿,您千万放下一万个心——是去后头的九里长廊逛一逛,阿婼对先临安侯夫人可没半点儿不敬之意。”
原来从她要万姨娘死就听起了啊。
陈家夫人在荣寿堂。陈婼为何出现在正院里?还蹲在门口听了这么一长串话儿?好奇?另有居心?还是他人jīng心安排下的?
行昭不怕别人听见她在bī贺行晓,贺太夫人既然敢说出这件事儿,又敢给她下帖子,想必已经做好了放弃贺行晓和万姨娘的准备了,既然贺太夫人要把贺行晓送到她的手上来,她不得领qíng?
“陈娘子是陈阁老的掌珠,说话办事自然沾了陈阁老的习xing和意味在——九转十八弯不好,滩险港深,掌船人经验不够老道就该走平路。冒冒失失地拐弯儿,仔细落进水里,吃亏的反倒是自己。”说实话,行昭确实不擅长和别人打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