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俸禄没了,逗鸟没钱了,养花也没钱了,方祈的乐趣只剩下个打儿子了。
桓哥儿被自家老爹每天在沙场上摔打,摔得个鼻青脸肿地去见欢宜。欢宜心疼得很,索xing眼不见心不烦,gān脆抱着长女先给淑妃请了安,再来和行昭闲磕牙。
欢宜长女阿谨周岁才定下了大名和rǔ名,排方家的族谱辈分,大名唤作方长谨,家里人叫阿谨或是谨娘。
很硬朗的字儿,像个小郎君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方祈的手笔。
行昭笑眯眯地拿翡翠白菜摆件儿去逗她,声声唤,“阿瑾阿谨…”小姑娘,不对,小婴孩吐着泡泡,迷迷糊糊地看着绿油油的翡翠摆件儿,头还不会扭,就两颗清清澈澈的黑眼珠跟着转。
行昭一颗心快化了成一滩水了。
化成的水一个没忍住,快要从眼眶里蹿出来。
小姑娘是方家人,小胳膊小腿儿蹬得都有劲儿,欢宜看行昭脸色不太对,以为是谨娘不小心打到行昭哪儿了,赶紧将长女抱回来,轻声轻气和行昭解释,“…阿谨从小气力就大,如今正断奶,心里头不慡快,搁谁咬谁,
得亏现在牙还不深…她爹和我都不是脾气大的人,脾气这样大,也不晓得随了谁,等大了要好生管教。”说着便让奶娘把阿谨抱下去,双手放在膝上,笑吟吟地歪头看了看行昭,“先不论朝堂上怎么样风云诡谲,既然扬名伯
已经娶了媳妇儿,皇后娘娘也该把你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是来探口风的?
也是,方皇后就差没在凤仪殿门口竖个牌子——老六与猫禁止入内了。
时人说道女儿是赔钱货,想想其实没错儿,辛辛苦苦地把女儿养大,教她护她,再连人带财地完完全全地jiāo给另外一个家族,然后和自个儿家就没啥关系了,要帮你家生儿育女,管东管西。
何况方皇后一开始就不想自家阿妩落到六皇子的坑里…
行昭低头抿嘴只顾着笑,欢宜也跟着笑。
“算来算去,不就图个安康乐和?扬名伯是要‘不平海寇不归家’,你一个小娘子难不成非得‘局势不定不嫁人’?嫁进门,咱们一家人力往一处使,心往一处靠,不也一样安康乐和?”
陈家在旁虎视眈眈,皇帝苟延残喘——有时候来凤仪殿,行昭看着他,生怕他下一口气儿没落到实处,便jiāo待在了这儿。
这时候嫁过去?
那不变成既是青梅竹马,又是风雨同舟了?
行昭张了张嘴,话儿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外厢有珠帘被人撩开,珠子撞在一块儿,清清泠泠地响,没多久便听见了衣料窸窸窣窣地声响,欢宜起了身,朝方皇后福了福,笑称:“…阿妩说您去瞧孙嫔了,便一道留下来在
西厢边等您边说话儿了…盛暑的天儿,您可别遭晒着了。”
今儿个晌午一过,孙嫔就遣人来请方皇后去西六宫,孙嫔一向不是个托大的人,一定是事有紧急。
西厢屋子里四角都搁着珐琅掐丝冰盆,外面七月盛暑天热,里间凉滋滋儿的,自家阿妩面容姣好。青眉如远山初黛,安静地坐在光影之下,方皇后陡然心就静了下来。
“是坐的轿子还是马车来?阿谨可是睡了?”方皇后和欢宜寒暄。
“坐的轿子来…叫奶娘抱下去喂米糊糊了,小丫头吃饱就睡,这会儿估摸正打盹儿…”欢宜上前轻搀了搀嫡母,笑问。“让奶娘抱过来给您瞧瞧?”
方皇后摆手,“可别折腾孩子了!”一道说。一道转身落座儿,“桓哥儿最近还好吧?平西侯窝着一肚子气儿,偏偏毛百户跟着景哥儿,李副将捉住机会跑到蒋佥事身边儿去了…”
自家公公不着调,欢宜却觉得很温馨。
“还好!总没叫阿桓扫地喂马!”欢宜一笑,眼风瞥了眼行昭,又是一笑,“等阿妩嫁了,定京城里侯爷总算是能多个去处了。”
方皇后笑着展了展帕子。眉梢一挑,轻笑着望向行昭。
行昭立马装傻,扭头望向窗棂外。
嗯…外头开着的海棠当真好看,一瓣儿重着一瓣儿的,跟碗口一边儿大。
“那就快了,翻过年头。平西侯就能去端王府坐上一坐了。”
行昭猛地将头扭转回来,一瞅方皇后面色分毫未变,眉平眼定照旧是往日端肃庄和的模样。